你说

作者:郭蕙

从卞银薿当了演员后,父母就想,这个女儿是不愁好男人追的,她可能早早地就能过上她的小日子,而且生活过得好。但是,在兰州的剧团时,卞银薿没有结婚;调到了北京,一年年地也没有结婚,过去与她同龄的中学同学,生的孩子都是在活蹦乱跳了。

正像母亲想的,卞银薿是不愁没人追的。她刚进剧团三个月,剧团的一个年轻美工就开始追求她。美工没有上过正规院校,他父亲是剧团的老美工师,他是子承父业,初中毕业当了三年工人后,因为是剧团子弟,被招进剧团。他比卞银薿大六岁,卞银薿进来的时候,他也就刚刚转正。美工借说卞银薿的脸形长得好,动不动就请卞银薿帮忙,给他做速写或素描模特,说是为了打扎实业务基础。卞银薿善良单纯,相信他的话,每次都不拒绝的。第四次的时候,卞银薿坐正,以往一样等着美工“画”,美工却上前抱住她,要摸她亲她的,卞银薿自然是吓坏了,挣脱开就跑了。之后,卞银薿尽量回避面对美工,有美工在,她能躲就躲。她心里谈不上恨,只有种怕,觉得他总要侵犯她似的。一天,美工找到卞银薿,递给她一张叠得像病假条的条子就走了,低头默默无声的。卞银薿看他背影,一下再没了怕,还觉得他有些可怜。趁没人时,她展开字条,上面是简短的几行话。首先,美工对自己那天的不恭行为向卞银薿诚恳地道了歉,其次,向卞银薿表达了喜欢,说要和她谈朋友。卞银薿看后有点蒙,她对美工没有任何感觉,更谈不上喜欢。冷静下来,她给美工回了字条,说她还小,不想谈朋友。美工不甘心,又给她递来字条,问她多大想谈,他可以等她。卞银薿鼓足勇气,给美工的字条上写:你找别人吧,我不会和你谈朋友。美工并没有罢休,亲自找到卞银薿,非要问个为什么。卞银薿就有些厌烦,冷着脸说:你再这样,我就告领导了。这句话很起作用,美工再没纠缠。

过后两个月,卞银薿和一个与她一同进来的男学员白亚明谈了朋友。白亚明比卞银薿大一岁,是高中毕业后考进话剧团的。他的家庭和卞银薿一样没有文艺背景,父母也是普通工人。他身材挺拔,面貌白净英俊,嗓音脆亮,那个时代,他这样的“奶油小生”是最吃香的,他便顺利地被剧团录取。在剧团那拨学员中,乃至全剧团的演员中,卞银薿和白亚明被分别公认为是女演员中最漂亮的和男演员中最英俊的,他们被称为金童玉女。他们被人这么夸赞,彼此不由得有了连心的感觉,相互欣赏,相互认同。越来越熟悉后,一到剧团,他们就经常挨在一起做伴,他们在一起相处、说话比和其他任何人都要感到和谐,合意。后来,在一次和卞银薿回家的路上,白亚明提出了要和卞银薿谈“朋友”的愿望。卞银薿心里愿意,嘴上却有点犹豫,因为剧团有规定,学员期间不准谈恋爱。白亚明笑着说他们可以私下里谈,不要叫人知道就行了。说着,两个大眼睛转动了一圈,给卞银薿鼓劲似的。卞银薿点了头。

其实他们谈了朋友后,表面上没有什么区别的,区别的是在他们各自的心里,他们相互的牵挂锁在了对方的身上,是不能再容有别人加进来了。

他们转正后,就公开了关系。剧团上下、家人上下,说起他们,不禁羡慕、骄傲。他们自己却并不得意,他们希望他们将来各自都能成为台柱子,那时,他们才会觉得他们是真正的光荣。他们在一起规矩、朴实,没有人们以他们的外貌联想出的那样不同一般:会有浪漫举动,万种柔情,窃窃爱语。他们像生活中平常的年轻恋爱者一样,没有花哨的形式,来往单纯,彼此在乎、关心对方在心里在眼中,含蓄而不张扬的。他们在一起很少说起他们相互的爱恋,谈起他们的情,他们的话题多数是离不开剧团方面的,谈剧目谈演员谈导演谈排练花絮,说来说去,总要说到他们自己,他们就互相鼓励,都会以欣赏夸赞的口气断定对方过不了多久,也会在舞台上唱主角的。说得多了,两个人就定了目标,说等他们都演上了主角,他们就结婚。但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卞银薿没有演上主演,白亚明也没有演过主演,话剧是在舞台上表演的,离观众那么远,漂亮、英俊在舞台上是不扎眼的,每个演员化上浓烈的舞台妆,就看不出谁比谁有形象优势了,一样的。所以没有背景的他们,靠形象是靠不住;靠水平,靠不上,没有有力度的角色给你演,哪来的展现机会?没有展现机会,也是没有锻炼机会,恶性循环的。后来,卞银薿上了一个配角,以为有转机了,结果又是一如往前;而白亚明一直都是跑龙套。拖着,他们原来的期望就淡然了,他们把心思用在了他们的恋爱上。

不像以前,他们在一起规矩老实本分,他们懒得再谈跟剧团有关的事,把时间都给了他们自己。他们成天地热衷于他们自己的相处,以此来相互安慰,相互支持;他们像做游戏一样,感兴趣地向深层行进,他们拥抱、抚摸、接吻,激情澎湃,他们生理的防线不攻自破。这样跨越后,他们的来往比以前充实了许多,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总是显得分秒必争,日子是太好过了,也是太好打发了。他们是再不想演主演的事了,他们的心思搁在了他们自己未来的小日子上了,说的是等剧团给他们分得了宿舍,他们就结婚。他们所说的宿舍就是剧团的一个老筒子楼,剧团房子紧张,能在筒子楼给他们分出一间房来就不错了。说起这样微不足道的希望,他们就笑,说外人总是羡慕他们演员,他们演员的生活条件比其他单位的人只差不强的,他们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再一说,又说不是所有的演员生活都差,是他们这样没发展的演员才沦落如此,一说,就沉默了,觉得是太有愧于家人、外人对他们的羡慕了。这种场面,有契机就出现了,不以他们意志为转移的。他们是演员,怎么也是摆脱不了他们处于平庸位置的压力。

卞银薿很幸运,1986年被北京的导演看中,演了电影的女主角,后来出名了。白亚明跟着一同骄傲的时候,心里也有点自卑,经常就对卞银薿半开玩笑说,他是配不上她了。卞银薿每次都安慰他说,我还是我,不会变的。剧团为了对卞银薿的出名有所表示,给她分了间宿舍,说是她和白亚明共同的。再后来,有北京的剧团要卞银薿,考虑到白亚明,卞银薿还不想调走。白亚明却极力支持她去北京,说北京是文化中心,是搞文艺的大舞台,一定得去!卞银薿问他们将来怎么办,总不能两地分居吧。白亚明就说:你站稳了,想办法调我吧。卞银薿点头,说“好”。他们商议,等白亚明调到北京,他们就结婚。但是,卞银薿调到北京半年后,过年回兰州探亲时,却与白亚明提出了分手。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卞银薿回兰州的时间没有事先告诉白亚明,是想给他一个突然惊喜。回到家的第二天上午,卞银薿就带着一些北京特产,来到了白亚明家,想快过年了,剧团没戏排,白亚明一定不会待在剧团的宿舍。结果,白亚明的父母说他一直住在剧团,很少住家里。卞银薿还觉得白亚明奇怪,没事一个人住在宿舍,不感到无聊吗?她放下东西,就急着去找白亚明了。她和白亚明有半年多没有见面了,她自然想他。进了宿舍楼,每层的楼道都是空落落的,没人待的样子。卞银薿一时还涌上了对白亚明的心疼,想他没她在身边,是多么的孤寂;兰州的剧团与北京的剧团相比,又是多么的淡然。来到他们的门前,只见房门紧闭,上面贴了张新近上映的电影海报。卞银薿本能地从背包中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照镜子时,她听到门内传来女人沉醉的喘息声,卞银薿一下就呆住了,她想是自己走错门了吗,看门牌号码,没有错。她呆着,不知怎么办。屋里没有声音了,她也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没有敲门,她不想看到里面人的难堪形态,给他们留些面子吧。但她一定要明白情形。她来到顶头,身子靠上暖气,从包中取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起来。她的眼睛一直不离那宿舍的门,那宿舍离她的位置也就只有三个门的距离,看清楚没问题。她想这曾经是她进进出出的地方,也是她的宿舍,现在,她却被关在门外,有些滑稽。她吸第五支香烟的时候,屋门开了。一男一女穿戴整齐地走出,男的是白亚明,女的也是剧团的演员,卞银薿自然认识,她们是同一拨招进来的,但那女演员是有背景的,就是曾经教育过卞银薿的,她有个在文化厅当干部的妈妈。白亚明一边锁门,一边问女演员他们去吃什么?女演员说:重庆火锅。他们转身要走,卞银薿叫住了白亚明。白亚明和女演员愣住了。很快,女演员反应机敏,故作没事的样子,说不打扰你们,你们聊吧。卞银薿不想和她有什么纠缠,随她去了。

白亚明倒坦然,承认了。说他和女演员那样,一是为了演戏事业,说女演员的妈妈已经当上了文化厅的副厅长,二是解决了他个人的生理需要,一举两得了。卞银薿骂他无耻,他却说,卞银薿假正经,他就不信她在北京半年多的时间都是洁身自律,况且她有名有貌,不知周围围了多少男人呢。又说,即使她出了格,他也不在乎,他能理解;他能理解她,她就该理解他。接着又说,他为了事业上进,也是为了他和卞银薿的将来,他能多上主演,将来调北京也好调。他的论调,卞银薿听得几乎气晕了,但她不想和他辩驳,她看明白了一个人的内心,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这已经不是人偶然犯的错误的问题,这样的心她是没有能力改变过来的,也是无法接受的。和白亚明分手,卞银薿是几乎没有犹豫的。

卞银薿调到北京后,接触的人自然比在兰州多得多,范围也要广。除了文艺圈子之外,也认识了许多各业人士,都是在她参加的各种活动、聚会中相识的,那些人都非同一般,有头有脸,不是各单位的领导,就是公司的老总。就像白亚明猜测的,她周围的确是围了很多男人,那些男人中,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的是少数,多数有家有女朋友了。他们无论对卞银薿有怎样的想法,卞银薿心中有数,她有男朋友的,决不能与谁扯进情感中,这一分寸,她心中坚定,也便把握有度。一些对她有偷色想法的男人,被她拒绝后,就不再跟她联系了。个别也有真心追求她的,文艺圈子和之外的都有,无论对方条件多好,她都直言相告,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是不会考虑的。围她的男人虽多,她却没有与谁有过非同一般关系的来往。

与白亚明分手回到北京后,卞银薿是调整了一段时间,状态才回到了往常。毕竟,她和白亚明恋爱了八年多,不是一步就能忘彻底的。卞银薿有名,个人感情有点风吹草动,就被人知道了。知道她成了单身,追求她的人就跟了上来,没有间断的。追的人多,合意的却不多,不是外貌上的问题,外貌上卞银薿并不过于要求,她二十七岁的人了,已经过了倾心“白马王子”的年龄,要说白亚明就是“白马王子”的样子,可徒有其表,也是贫乏苍白无聊的。她要的是和她投缘的,成熟、稳健、正直、善良、重感情、有学识、有主意、有男人气魄胸怀的男子汉。说起来追她的人都是有身份有职位有事业有文化有来头的,可接触起来,少有能合意的,稍微合意点的,再深入接触,就不合意了;不合意,就根本谈不上合适了。那些人,并不是他们不好或者有什么“毛病”,是她和他们实在没有交融汇合的节拍,不是你快我慢,就是我慢你快的,总是反着来,合不上点的。这就是缘分,她与他们缺少缘分。交往得多了,见得多了,感觉多了,是越挑就越会挑了;会挑了,就越难以将就的。有朋友劝卞银薿说,缘分是千年修炼成的,人轮回几生几世都不见得能遇上个有缘者,更何况一生了;缘分是讲出来的,说说罢了,其实它虚无缥缈,根本抓不到的。卞银薿摇摇头说:没那么玄妙,缘分就是和谐合适,简单得很。她一定要等到一个和她有缘分的人,她相信她会找到。

1990年春节前,卞银薿和以前一样,她要回兰州过年。回去前,她要采购丰厚的礼物,送给家人及家族的亲人,家人是每人有份,家族的人,是每家有份。这是她调入北京过的第三个春节,第一个春节,她回去了,买了很多的东西,分给了家人和家族的亲人,另外白亚明家也有份;第二个春节,她有演出,没有回去;第三次回去,当然还要表示心意的,这不是出于应付,是她真心实意要表达的。

那一天,卞银薿是在北京百货大楼一楼选购物品,那时是下午两点左右的时间,不是星期天,来闲转的人不多,多数都是外地来京旅游的人。卞银薿怕被人认出来,戴了茶色平光眼镜。大楼内有供暖,温暖舒适,卞银薿进来不久,就脱掉了黄色的羽绒服,她斜肩背了一个黑色的皮包,就将羽绒服搭在了挎包上,使她看起来潇洒自如的。她的长发高高地盘了起来,身姿越加挺立,人整体不想招眼却更加招眼了。卞银薿只转自己的,眼睛不看周围,而周围的人总是不断有人要朝她望上几眼。卞银薿不看人,转着的时候,不小心就踩着了一个人的脚。踩到后,她受惊吓一般,身子夸张地抖了一下,眼睛就只能看着那人了。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士,他身材高大,穿了一件大翻领的灰色风衣。卞银薿忙笑着赔不是。男士也露出笑,连说两个没关系。男士样子很英气,眼神诚恳而有力量。他说完并没有从卞银薿身上移开目光,看着她,要等卞银薿再说点什么似的。卞银薿礼貌地抿嘴笑了一下,酒窝深深地印了出来,随后,就将目光移开,转向了售货台内的货物,继续自己的浏览,然后,自然地走开。而那男士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卞银薿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为止。

转完一楼,卞银薿上了二楼,她想给爷爷奶奶和父母分别选购一件合适的羊毛衫。转着,看着,就与刚才的男子又打了个照面,两人相视不由得友好地一笑,自然地各转各的了。她心里说:可真巧。买上了羊毛衫,卞银薿又上三楼给三个姐姐每人买了一条羊毛围巾,到四楼给三个姐夫每人买了一顶男士帽子,然后提着东西,下到一楼,去买食品。买了几斤虾酥糖和巧克力,又买了几盒茯苓饼和两只烤鸭。买了这么多东西,她的两只手就拎得满满的,她还想买也不能买了。穿上羽绒服,拎上东西她就朝外走了。走到门口,又与她踩过脚的那男士撞上,两人又是友好一笑,随即各走各的。卞银薿心里说:怎么又是这么巧!男士随在卞银薿身侧略微偏后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卞银薿,卞银薿以余光感到,就尽量做出一副目不斜视、庄重沉稳的样子,并且加快了脚步。她此时怕男士认出了她,叫她签名什么的,她提满东西的这副样子给人签名,是有点狼狈的。男士却跟上了她的脚步,并伸出一只手,大方地说:我来帮你提一些,你去哪儿,我送你。卞银薿礼貌地看一眼男士,勉强一笑,望着前方摇头说不用,她自己行。男士仍伸着手,说:没关系。卞银薿站下,看着男士,笑着说:我就在路边打个车,也方便。谢谢。男士还是伸着手,说:我这儿有车,更方便。卞银薿有点犹豫,男士跟上说:是不放心我?卞银薿摇摇头。男士手又伸近了一步,诚恳地说了句“来吧”,卞银薿是盛情难却了,将一只手的袋子交给了男士,说了句“谢谢”。

男士的车像是单位的车,车上有司机。这样,卞银薿心中是更加放心了。坐进车内,卞银薿告诉了司机她住的位置后就不说话了。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男士也是默默无言。卞银薿就想看来他是没有认出自己,并且只是诚心帮她忙的,心里就对他很有好感。到了地方,卞银薿下车,男士也下车,他将手中一张名片递给了卞银薿,卞银薿腾不开手,男士顺手接过她右手提的东西,卞银薿右手接过名片,看名片,知道了男士的身份。他叫南洋,在经济贸易部外务司工作,是个公务员。卞银薿说了句“谢谢”,将名片装进自己的包中,又从包中摸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她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的了,想人家如此坦诚,自己还有什么可掩饰的啊。南洋接过名片,并没有像卞银薿想的那样会一脸惊奇,只是有一些恍然,他看着卞银薿说:你原来是个演员,不过看着就像。卞银薿这才知道,人家根本是不知道她“卞银薿”的,觉得自己原来有点自作多情。其实她出名在1987年,从1988年至今,没有契机给她的名声再加燃料,使名声扩大,声势加大,她原来的名气就逐步退居到了二线,是在淡漠中维持罢了。有人不知道她,也是很正常的。南洋客气地要送卞银薿回宿舍,卞银薿婉言谢绝,南洋就不送了。他目送卞银薿进了大门,她一拐弯,看不见了,他才上车。

在卞银薿准备回兰州的前一天,南洋给她打来电话,说要请她吃饭。卞银薿时间紧张,就谢绝了。南洋又说要送她,卞银薿觉得与他刚刚认识,不好意思,也谢绝了。电话那边,南洋的声音充满遗憾和无奈,轻声说:怎么这么不巧呢,怨我,早些天约你就好了。接下来说:那,你回来我们再见。话说完也不想挂电话,还有话要说似的,沉默在那边。他的沉默使卞银薿感到了一种预感,使她的心微微波动、跳跃。一刹那,她进入了南洋的感觉,拨起一丝涟漪。挂了电话后,卞银薿的心就被南洋拽去了一部分,停留了片刻,她回过神来,心中涌上了一股喜悦。人还没回兰州,她就盼望着自己早回北京吧。有一种期待在等着她。

正月十五过完,卞银薿就回到了北京。比预期的早了一个星期。路上,她就想,也许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是回到北京的当天,卞银薿就接到了南洋的电话。卞银薿宿舍并没有装电话,电话在宿舍楼层的传达室。传达师傅对卞银薿开玩笑说,你再不回来,我们的电话就要被你男朋友打爆了。卞银薿笑笑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传达师傅摇摇头,笑说:有男朋友有啥不好意思的。卞银薿笑笑并不作解释。南洋那边第一句话就说,他从大年初七上班起,就每天早晚给她打两个电话,现在终于听到她的声音了。卞银薿积累的盼望与南洋的急切不谋而合,这种感应的默契就足以使她内心激动。电话中南洋轻声说:我们今天见面。卞银薿轻声回答:好。

见面约在了下午五点半,地点在有名的“阿福”粤菜馆。卞银薿准点到达时,南洋已经到了。南洋站在门口等待卞银薿,他上身穿了一件棕色的皮夹克,比那次他穿风衣,看起来更显高大,也凸显出了他宽阔的身板。卞银薿看他就想,他是比好多男演员要潇洒英俊、有气质的,他从事的不是演艺工作,使他的身上具有了卞银薿不熟悉的更加丰富的味道,他是独特而深远的。对南洋,卞银薿什么都没有了解,就开始欣赏他了。而对她,南洋也是同样感觉。坐下来后,南洋对她的欣赏,话里就表达了出来。他说他看她第一眼,就被她抓住了心。他们认识了,他就无法忘记她了。他这样表达,卞银薿知道她之前的猜测、愿望是真的了;他们要进入到她想象的程度是有可能的,那个可能,她有些期盼和向往。然而,一切只是刚刚开始,没有到结果的时候,她只能把冲动的心情搁在心里;她便以沉默的微笑与南洋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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