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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说费文最有本钱。宽肩平胸窄臀长腿,加上高额俏颏与线条俐落的颈子,还有,最重要一点,他妈的费文缺心少肝完全对失恋症候群免疫,她实在有绝佳的本钱穿长裤剪短发扮可人Tomboy,起码,三十五岁以前,费文比她们任何人都有本钱去诱拐未成年少女。
「而且保证留人家处女全屍好嫁人。」阿宝如此酸她。
她很难拿捏阿宝言下之意是褒抑眨,她从没跟谁约定要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是事实,从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欲仙欲死是事实;早在遇到洁西之前她便已发现,越是如此越是有人要来启蒙她、剪裁她、挖掘她。她知道她们喜欢她的迟钝无心,越钝越好,她在替她们探测安全的底线。
她得天独厚,她又何尝瞧得起费丽文小姐?除了青春期那几年,除了练习如何缺心少肝,她的Tomboy养成过程完全仰仗天时地利人和,她自己可没尽过什么力。快满六岁那年冬天她就没娘,费丽文是她老爸还有三个哥哥带大的,从小捡她哥的汗衫裤子穿,一样去理发店,他们跟人干架的时候自然也没忘了带她去见习。还需要怎样?得来全不费工夫,十八般武艺直接师承父兄,小学三年级开始跟她哥学泡妞,四年级,替他们跑腿买菸,杂货铺散支零售新乐园,没滤嘴的,偶尔他们也赏她一管。她头一回吸菸呛个半死,憋得满面通红眼发直,她大哥擂她胸口一拳:「几岁了菸还不会抽!」
五年级,初吻献给她大哥女友波霸阿霞。六年级,大哥弄了本破烂污黄的Play Boy回来兄弟传阅,也许因为太紧张兴奋故而忘记把她赶开。再后来,她无意间撞见阿霞跟大哥妖精打架……。启蒙,启蒙!当小青与贾仙灌下两瓶红酒,只只宽衣解带为她卖力示范时,当她们以手指以唇舌甚至好不容易搞来的好几样性玩具一样样向她讲解时,费文其实是有点抱歉想笑的──她的启蒙比她们所以为的更早更彻底,她明白得太早,也太晚了。国中前后那一两年,天知道,L 也居然也有几次想拿她三哥的童军绳上吊去天堂。
大彻大悟自己并未配备鸡巴卵蛋,她的奶虽小虽发育得晚,到底还是发了出来。至於月经,健康教育课本里的说明已经够她冒冷汗,加上几个死党形迹鬼崇地频频交换着关於「好朋友」的私语,费文几乎悲愤难平认为她们已经秘密结盟摒除了她;而为了她们,为了她的死党们,甚至愿意祈求月经快点来,差不多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等到国三,无计可施只有找阿霞。阿霞为给她讲习,二话不说脱掉衣服裤子,带着费文的手在她身上认路,来,这是奶奶,这里,肚子里面有子宫跟卵巢,还有,这个叫阴道,男生的鸡巴放在这里会怀孕,小贝比这样生出来……费文抽回手抖抖说我知道了,阿霞慈眉善目笑着交给她一袋生理裤卫生棉,放她回家。国三下开学前几天,初经果然来了,图穷匕现,她像赴死烈士冷静悲壮进浴室把自己料理好,洗内裤时头一次想起老娘。此后一直到上大学离家,费文换下的卫生棉都是另外包好了带出门去丢。
除了月经以及撒尿的方式,其他十八般武艺师承父兄。即使每月总有若干片刻感到孤独,却也不难度过──三十岁前她从不经痛,量也少,两三天很快便混过去──她甚至怀疑她老爸老哥已彻底忘了她是女的,她自己也忘了。
她很难体会,阿宝她们几个多年来努力不懈建设身心,是怎样一种忠诚尽职,好比中世纪骑士之恪守戒律,她们永远记得把衬衫扣向右衽──费文更彻底,她到现在仍然穿汗衫,而且拜小奶之赐,连胸罩都没戴过一次。阿宝抽万宝路,买仙是硬盒长寿的忠实拥护者,然而费文的启蒙新乐园?对不起,她们没抽过。
阿宝每周两次,每次至少两小时(比小青做脸还勤快)向健身房报到,咏琳慢跑,爱玛游泳,贾仙打网球,椒椒练瑜伽,只有不知长进的费文不运动。「六十年次满街跑你知不知道?」阿宝警告她:「别太嚣张,长老级啦!」
其实不是嚣张,而是绝望。一个从来不曾努力维持过什么的人,想努力也无从着手。
她只能勾勒那幅自画像──打从发现第一根白头发开始,她就不断梦见白发银丝三千丈,将她密密捆成一具木乃伊──发苍苍而视茫茫,偻背垂肩颤巍巍跨上锈蚀机车,(也许三十九岁,也许四十九,她尚无法想像比这更大的数字)漫天沙尘是千万把只头斧迎面劈来,她哀老脆弱的灵肉再无招架之力,而她的额头、眼尾、脸颊、脖子以及四肢,刺青一样布满一条条皱纹老人斑。不只是她,她们一个个无一幸免。
……起码,三十五岁以前,她比她们任何人都有本钱去诱拐未成年少女……三十五岁转眼将至,时间的力量无远弗届,费文还没白痴到以为自己可以逃过时间的杀伐创造奇迹。何况她已经有了白头发,虽只几根,很快的它们就会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不?可?收?拾──说什么Return to Innocence 都是狗屁!她还不够Innocent吗?一直以来她坚持停留在纯真的年代不肯向前,她理直气壮(绝对安全)地跟女伴们玩牵小手亲小嘴却完全不涉性器官的青春期之前的游戏,扮演Tomboy之轻易一如办家家酒。她简直难以想像,过了三十五岁,自己如何还能一副天真无邪状?
白费力气。从青春期到前中年期,她完全是白日梦白费力气,没有长大就要老掉了。
鲜血自体内汨汨而出,彷佛要把她未来十数二十年大概两百个月的经血一次排尽。夜安型卫生棉不到半个钟头便已湿透,费文想起以前帮洁西买过的产妇用的大大厚厚那种,只好下楼去超市找,一路上轻飘飘像浮在地面。好不容易爬上楼来,换好这特大号的棉垫,清理好床上所有沾染了血渍的铺盖垫背床单,她便像条死鱼般瘫在床,下腹继续痉孪抽痛,十二月天里透体汗虚。
得打电话去请假,费文想。还有几张版样不能拖,只好拜托同事做。两件外套还在洗衣店,信用卡缴款期限是不是就今天?电话费已经过期,再不去交会停话。马桶漏水几百年了还没修,灯桌要换灯管,喷胶快用罄,冰箱里的土司发霉要扔掉,还有摩托车还在咏琳那儿……费文竹力瘫在床上细数备忘录,一阵茫然──这些,就是她的生活?
不对,不好,不祥之感无端盘绕。她拿起电话,拨给椒椒。
「其实你可以去嫁人──」她还想跟椒椒说,但那头铃声乍起她就把电话挂了。这根本不关椒椒的事,弗文清楚。椒椒有她自己一套「乾爽透气不侧漏不回渗」的恋爱哲学,真正可耻的是她费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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