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士的罗曼史。她为什么向一位邮迷要走了一枚“小型张”?
詹丽颖怀着一种沾沾自喜的情绪,离开了她的住房。对面薛家又来了许多贺喜的人,屋里已经装不下,有的只能簇拥在门口,门内传出阵阵哄笑的声音。詹丽颖轻快地走出了院门,院门外,三轮摩托车已经开走,但又架满了一溜自行车。詹丽颖朝胡同外走去,她往位于鼓楼前大街东侧的“春茗茶庄”而去,那茶庄在方砖胡同和帽儿胡同之间的街面上,紧挨着大华玻璃商店。詹丽颖说是去买茶叶,其实,那不过只是一个脱身的借口——她是有意让嵇志满和慕樱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聊聊。
詹丽颖自摘掉“右派”帽子之后,早就时不时地自充“红娘”,揽管这一类的闲事。有管成的例子,有先管成后闹散而管不起的例子。不管哪一例,在詹丽颖来说,都能从中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她不把自己那过热的心肠和过剩的精力投入到这类无私地为别人牵线或调解的活动之中,便简直活不下去。这也许是她的一种天性。
给嵇志满介绍对象,对她来说可绝非“管闲事”的性质。嵇志满是她大学时的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系的,但在周末舞会上一起跳过舞,颇为熟识。嵇志满毕业后分配工作不佳——到中学当了一名数学教员。后来他们各有各的命运,双方近乎相互忘却。这两年他们才又挂上了钩——詹丽颖找他,原是为爱人调动的事,找他打听一下北京中学里是否确实缺乏外语师资;嵇志满对詹丽颖的出现淡然处之,詹丽颖却对嵇志满仍旧独身无家的境况大为惋叹,于是她不管嵇志满主观上是否有那种要求,热情得有如“东来顺”里涮羊肉的特号火锅,积极地给他介绍起对象来。她很快便发现,前些时换房换到这院西屋的那位慕樱女士,便是最值得与嵇志满撮合的理想伴侣——尽管慕樱离过婚,但她并无老人、孩子的牵挂,本人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目前在一个国家机关的医务室当大夫;看上去那形象颇有点像当年的电影明星王丹凤,穿着极为雅洁脱俗,稍加接触,便觉得她性格也温柔可爱;她因现在独身一人,不愿为生火做饭浪费光阴精力,所以时常就在单位食堂就餐,在医务室中就宿,她在这院里的那间西屋,经常是“铁将军”把门;她既是新近迁来,又不常回家,所以院里的人们对她几乎都不熟识,惟独号称“见面熟”的詹丽颖,不仅当人家回家时毫不客气地跑去串门,更几次把人家生拉硬拽到自己家中作客,结果在詹丽颖的主观意识上,她与慕樱已堪称“一见如故”。
当她兴冲冲地找到嵇志满,不歇气地一连鼓吹了半个小时的慕樱,终于因口干舌燥而停下喝茶时,嵇志满不由得一边握着圆形梳子梳理着稀疏的头发,一边提出了一系列问题。他提问的语气和节奏是平缓迟慢的,詹丽颖的驳辩却激昂急促——
“你说她那个姓,不是穆桂英的穆,而是羡慕的慕,怎么姓得这么怪?她要姓慕容,叫慕容樱,倒还可以理解,《百家姓》上有慕容这么个复姓……”
“唉呀,姓名不过就是个符号嘛。坐标系的横轴为什么非叫XX′,竖轴非叫YY′呢?”
“她为什么同她那丈夫离婚呢?她原来那丈夫,是干什么的?”
“据她自己说,确实是因为双方性格不合——那是个狂躁型,打过她的。明白了吗?打人的!她那原来的丈夫在一个街道医院的药房里管发药。他俩是好说好散的,孩子她让给了男方。”
“这位慕樱女士一定是位眼光很高的人物。我不过是个穷酸的中学教师,怕很难进入她的视野。”
“你干什么妄自菲薄?你现在已经是名牌中学的三级教师,怎么还说穷酸?而且,财经学院不是还要调你去吗?你去了,只要开课,把课时上满,评个副教授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知道这件事上我自己兴趣并不大,我在中学待惯了。这间宿舍也住惯了。而且,说到底,我一个人过,也过惯了。”
“可你将来老了怎么办?就退休在这间屋里?!你该找个伴儿了,慕樱是个多么理想的伴侣啊!”
“听你的形容,她漂亮得就跟王丹凤似的……这屋里有镜子,我常照,我知道我自己什么模样……”
“嘿呀!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我形容起什么事来,总是夸张的嘛!她哪里真有王丹凤那个水平呢?她只不过是会打扮,头发做得好,另外,眼睛比较大,嘴唇比较富于表情,有那么点神韵罢了!其实就她的个头来说,还有点偏矮呢!再说,你哪里懂得我们女人家看男人的眼光,那种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没有几个女人喜欢!像你这样,个头一米八○,肩膀宽宽的,脸上有棱有角,男子汉气概十足,就算有点谢顶,才不难看哩!我就知道慕樱她心目中所渴求的,恰恰是你这样的富有成熟感的男子汉……”
“啊呀,你这不又夸张了吗?要是我真那么可爱,你不先要来追求我了吗?你爱人在四川知道了,不得跑来找我决斗吗?”
“你这个人呀,急死人!我不跟你废话了。你说吧,见不见?”
“我想,还是不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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