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眉眉不得不把为什么非要叫醒司猗纹的原因告诉了司猗纹。这次的司猗纹没有以灵活的腿脚带动自己的身体下床,而是一种猛然坐起的不断向后退缩。这是人的一个受到惊吓的惯有动作。
司猗纹受了惊吓。
院里没来送煤的。
街道主任罗大妈进了院。
眉眉的手朝南屋对面指。
南屋对面是北屋。
司猗纹听见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这是那种解放脚走路的特有声响,脚跟砸地,起弹力作用的脚趾脚掌是脚的摆设。从X
光片上分析这种脚,跟骨特别发达,像一个歪着的大榔头。“歪榔头”砸着青砖墁地的院子,声音就特别闷、特别重。
嗵!嗵!
司猗纹来到窗前,见肉多身沉的罗大妈正往北屋走,那脚砸着台阶上了廊子。
罗大妈站在廊下举头望,她望那有着花饰的屋檐;她伸手拍,拍那涂着绿漆的方柱子;她抬脚跺,跺那廊上的大方砖。她像是对这房子的质量做着鉴定——屋檐会不会塌下来,柱子会不会歪下来,地会不会陷下去。
后来罗大妈撕开门上的封条,从腰里拽出钥匙开了屋门,把住门框迈过了门槛。门槛给罗大妈一个生疏的高度,她的脚抬得很有富余,她就像做了一个广播操里的提腿动作,那个动作的要领是大腿抬起,小腿自然下垂,大腿和躯干要形成九十度角。罗大妈以两个连续的提腿动作进了北屋。
难道这就是司猗纹那个朝思暮想的、她曾在演说词里向社会呼吁过的、觉悟高于她的、对她的改造有好处的同院?
是。
司猗纹作了肯定。罗大妈出了北屋。她站在廊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南屋说:“豁亮倒是豁亮,就是屋子高得一眼望不到顶,赶到冬天生一个炉子暖和不?”
褒贬是买主,说好是闲人。
罗大妈不是闲人,她想到了冬天。她担心这房子的过于高大。
司猗纹假定这是房子的新主人对旧主人的提问,她想旧主人有责任走出屋走向前去作回答。但新主人没有要谁回答的意思,罗大妈很快就背过身摸索窗台去了,还信手从地上捡起把旧笤帚,扫了扫窗台上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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