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我还边用鼓鼓的胸脯──昨晚你已经领教过了──一步步逼到了老杂毛面前。这时老杂毛倒是慌了神一步步地缩着往后退,一个劲地解释昨晚他睡得很死,今早起来这么问话,也是一个日见衰老的爹爹和一个一天天长大的女儿之间的例行公事而没有别的意思;我相信你行了吧?我相信今天的你还是昨天的你行了吧?──所以,放心吧我的哥哥,到了明天早上我是不怕的,事情的后果和这个老杂毛我是能够对付的,我不担心未来我只担心现在,我不担心我我只担心你──你在突如其来的今夜有把我勾出来的胆量吗?当你男扮女装到了我的窗下,你听到了俺爹的呼噜声会不会打退堂鼓呢?但是,夜深人静,明知道不怕未来,这个时候你不揭竿而起还等什么呢?你学两声小狗叫,我学两声拉拉咕叫。我们对上了暗号,我们闻到了气味,你从外边搭好了软梯我飞身上墙又顺梯而下就到了你的怀中。接着剩下的,不就是到打麦场上如何动手的问题了吗?半个月亮爬了上来,柳树和花影,把我们照得影影绰绰和诗意朦胧。一只乌鸦被惊醒了,埋怨地看了我们一眼,接着就「扑楞楞」地飞走了。一只夜莺被惊醒了,开始「嘀嘀」地在那里唱歌。唯有俺爹没被惊起,还在那里吃力地和上气不接下气地打着呼噜。原来我们的约会和花前月下的前提是一种欺骗。这时我们倒是相互看着惭愧地一笑──但接着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谁能心疼一只狗呢?但是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一场惊险──如果世界总不出现惊险的话,这个约会也就没有刺激和意思了。就好象我们吃菜要加一些辣子一样,谁不吃辣子还是不革命呢──说着说着就出现了一点惊险和刺激,说着说着就出现了一些挫折和艰难,接着我们把惊险和艰难给克服了,不就显出我们的先见之明和大智大勇了吗?我们把我们的日常生活当成了我们的发现,把它像女人的头发一样当作旗帜招摇过市──这个时候就出现了惊险──当我们搂着抱着往打麦场走的时候,我们料到的牛蝇·随人的巡逻队从天而降──为了我们的惊险和我们明知道的有惊无险,我们的对手和虚拟对象也做作得天衣无缝──虽然我们事后想起来对惊险付之一笑,但是当时我们明知道这是生活对我们的考验和游戏,我们还是吓了一跳和出了一身冷汗。一队荷枪实弹的巡逻兵突然在夜里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一下就认为这是检查、抽查、盘查和盘点了。带着身份证吗?带着护照吗?带着武器吗?带着人生吗?是同性还是异性?──我们闻到了你私处的味道。这是我们的敏感呢,还是我们的体贴和对你的尊重呢?──在新时代的巡逻兵在面前,我们浑身打着哆嗦。──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呀,在没有遇到巡逻兵之前,就把你男扮女装了。一男一女约会是新时代的叛徒,现在两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爬山墙头不就正常了吗?这不正是我们提倡的吗?这不正是我们过去在打麦场以流血的代价换取来的吗?我们从打麦场出发,现在又回到打麦场;我们在打麦场流过了外在的血,现在我们又回到那里去流内在的血,这不也是返朴归真和不计前嫌吗?我们显得是多么地大度和信誓旦旦呀,他们哪里知道我们在这种大度这下还藏着阴谋呢?看着武装是一种力量,但是这种武装在我们面前显得是多么地幼稚、单纯和可爱呀。如果你是一个时代的叛徒,他们就露出凶恶的本相,他们的神经会高度兴奋,他们会敏捷和快速地投入战斗,他们手到擒来抓住我们证明凶恶是必要的,下一次裁军国防部、参谋总部和牛蝇·随人就要提出异议了,看,捣乱的敌人还有吧,不好好搞同性关系的人还大有人在吧?这不就是我们存在的必要吗?是要亡国灭种的哩。但是今天,因为你的男扮女装,就让我们的敌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什么把柄也抓不着。就让国防部失望一次和气馁一次吧。他们手荷一杆钢枪,身披万道霞光,站在我家的边防线上,眼看着我们两个手拉手来到了他们面前,大大方方就通过了他们的封锁线,因为我们是在搞同性关系。他们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这样的人持有合法的身份证和护照,这样的人放过去的越多越好;这样的人越多,就证明我们的方针政策对头几十年都不变是深入人心和让人们欢欣鼓舞的;这样的人应该支持而不是反对否则你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对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运动起到的作用就不是保驾护航而是一种反动,你就是反动派而不是革命派,这样的队伍就不是我们的队伍而是敌人钻到我们内部的奸细了。公鸡声声,战鼓催春,机械化的巡逻队,你们是站在我们一边呢,还是自取灭亡或飞蛾扑火呢?是抓是放,你们看着办吧。我们去约会,我们去违法,我们要通过你们的封锁线还让你们眼睁睁看着无话可说──这就是你妹妹冯·大美眼,一个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少女对付反对过我的社会的手段。本来气势汹汹的巡逻队,本来兴奋和冲动地看到我们就像苍蝇见到血他们的队伍马上就要发展壮大一群说起来还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就收起他们心和敛起他们的性也就变得心平气和收回成命和安身知命了,就由一团火变成了一汪水──水火虽然不能兼容,但在我们面前还是眼看着它们发生转变和转化。水可载舟,也可覆舟。刚才钢铁一样的队伍还在向我们关闭,现在眼看着他们像一波水一样乖乖向我们闪开、划开和分开,我们「哈罗」一声,微笑着扬手向他们告别和走人。小伙子们和铁姑娘们,你们今天的夜是白起了和白巡了,虽然你们知道我们过去是不对的和别扭的,但是你们就是盘查不出我们和破绽和漏洞,你们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从你们同性关系巡逻队的鼻子底下大摇大摆走了过去,你们眼看着我们上了船,扯起篷挂起帆,东风一起,我们就到了江心。长江滚滚东逝水,我们转眼就把你们忘到了脑后;倒是你们巡逻之后回到大本营,还在那里思量和糟心呢。你们觉出了自己的不对,但是你们就是说不出我们错在那里和你们错在那里。我的哥哥,不说你的妹妹让你深夜来约我咱们接着要到打麦场上去慑人魂魄,就是单说为这约会我安排的阴谋,你是不是也感到无比的刺激呢?──你所做的,却比妹妹要简单得多,无非鸡叫三遍的时候到妹妹窗下学几声小狗叫也就是了。说到这里妹妹我对你也有些失望和对自己也有些辛酸呀──你也不能只让我说你好而不说你坏是不是?──如果放到过去,世界名模冯·大美眼,坐地卖货也身价百倍追逐我的人如过江之卿,哪里还有现成的一切在等着你一切都得我来操持呢?就是答应和你约会,眼看着你猴急我还得故意给你磨蹭一阵呢。现在时代不同了,一切倒要由我给你安排好你来坐享其成──你的任务就剩下到打麦场上去摇花枝了。过去在异性关系时代对于你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倒让你在同性关系时代全给赶上了。是时代使之然,还是你傻小子憨人有一个愣头福呢?如果你稍有良心,你就不该在另外的场合得便宜卖乖。如果你在另外的场合说三道四,得意忘形,你可就忘本了忘了自己是老几了忘记天底下还有羞耻二字。以前你是一个什么东西?谁看你算个人呢?谁给你递过媚眼或跟你搞过关系呢?当你追人的时候,还没人正眼看你呢。倒是动不动就被人变成了狗或是被你爹那个老杂毛给打得鼻口出血──你爹都这样对待你,别人谁还拿你当一个成年人呢?除了浪荡的大嫂偶尔为了自己开心才与你逗趣,正经人谁跟你正经地谈过关系呢?你知道关系是一种什么滋味吗?你一直像黄连一样在苦水里泡着罢了。现在因为妹妹的一封信,你却时来运转一夜之间就成长为人现在就要初省人事和就要开荤了,而且对象是上一辈子的世界名模娘家姓冯三围尺寸让全世界的男人舍生忘死这一辈子又还原和克隆成这样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而且一切都给你准备好了一切客观的和人为的障碍都给你排除掉了你剩下所要做的就是一下越过好几个社会阶段到打麦场上去动手了,你说这是不是你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和馅饼呢?倒是我思来想去,对于这样的约会好处都让别人占着我也就是阔小姐开窑子图个舒坦但是这个舒坦由于你是第一次赴约临时上阵你能不能给我弄舒坦还难说呢,到头来一切都是我陪着你玩从不考虑自己你说我不是一个傻冒是什么?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出这样的妹妹呢?当你在窗外尖声尖气而不是老成持重地学狗叫的时候,我在屋里响应成熟的拉拉咕的时候,我心里倒突然有些别扭和产生矛盾了呢。当我越过院墙和你拉手之后,我倒想让俺爹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把就揪住你这个调戏少女的王八蛋那个时候才有你的好果子吃我才有了补偿和开心呢。碰到巡逻兵的时候,我想着是不是现在回头和反悔还来得及我们还没有脱离人民的管区还没有到达打麦场那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我是不是该向这些人民的士兵和巡逻队把你举报了呢?我是不是应该倒打一耙和反咬一口上去一把就把你的假头套给揪下来呢?──揭穿你的把戏戳穿你的画皮让你「颠颠」地跑过来现在又原形毕露地被士兵们五花大绑地押到打麦场接着就由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法庭审判你关了你砍了你和毙了你──我给你制造了这一切,我又一手把你给揭穿;我给你编织了阴谋,我又把这个阴谋像阴风一样吹返到你身上;我给你吹了一个气球,但就在你伸手要接的时候,我又「啪」地一声用大皮靴给跺碎了;圆圆的气球和理想没有了,现在成了一堆泡沫。孩子,看着你眼前的泡沫和气球的碎片在那里发愣、伤心和无名的惆怅和失望吧。这时你是不是会想:我把世界想象得太好了,我太相信大人了,我看了情书就跑过来约会谁知到头来让人给装到了套子里一切都成了碎片这种尴尬的局面你让我怎么收拾?我过去不相信任何人才是对的,今后我见了女人和「女人」像上一辈子一样再也不谈关系和再也不到打麦场去了;现在我看着自己上了别人的当被人嘲笑和戏弄仍像过去一样只有招架之式而没有还手之力只好咬着自己的嘴唇在那里眼中冒泪──当我看到你这种伤心的样子,我是多么地开心和符合我历史的和现在的秉性呀。但是我为了你和打麦场当然也是为了我眼前的一切,我还是一次次眼看着能拋弃你和举报你的机会从我面前滑过去而没有那么做,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故事和行为按着我事先规定和策划的轨道向前滑行,于是这个时候我能不充满对你的嫉妒和仇恨吗?──我的大智大勇和少女的天真妩媚没有给我带来快乐倒是给你带来了一切,如果到了打麦场上你再不能满足我而是半途而废,虽然你是第一次到时候我还是不能饶了你──当然了,以上说的这一切都是一种假想、设想和你妹妹在事情还没有成行之前一个少女在闺房里的前思后想和瞻前顾后、幸福的畅想和它带来的烦恼、爱之深带来的恨之切;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百感交集──我的哥,我让你看到我的内心矛盾,就是为了让你和我一同烦恼;如果你在前一辈子是爱我的在专机上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的话,这个时候你就不能置我的烦恼于不顾──你就乖乖地听我的招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前边是一个火坑也先跳下去再说吧。──何况在我内心是一个火坑,在你就是一个蜜罐和便宜呢。都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现在这样的午餐就让你给赶上了。当然,我也知道,在你们男人眼里,得不到的东西,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好的;能到手和摆在那里等着你们的东西,你们一下就没了激情连电话都懒得回连信都懒得写圣诞和元旦一个问候都没有。你们从上一世界带来的毛病,要经过多长的历史时期才能克服和磨损掉呢?──一个重要的前提是,这种男女约会在上一个世界比比皆是,在这个世界可能就仅此一例;它在我们的现实故乡可能有,但不是每天都有。我们的巡逻队每天是干什么用的呢?单是为了这一点,你就不能把妹妹看作见怪不怪随时可以丢手的贱货而应认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失掉到时候想哭可都来不及喽。这和女兔唇和莫勒丽的蒸包子可不一样,这次真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吃了这包子就没这馅了。还有地点──事到如今,到咖啡馆啤酒屋和丽丽玛莲大堂约会常见,在一个庄户人家的窗外学狗叫机会已经不多。单从这一点,你就看出妹妹把约会安排得独具匠心和卓尔不群吧?同时,如果你上一辈子在飞机上的目光没有错的话,现在来赴这个约会就不但给了现实一个满足而且连历史也给了一个找补呢。这单是一个私人的约会吗?我们却要把它提到重温历史和钻现实空子的双重高度来认识──这样,虽然我们在小的方面有些分岐但在大的原则和空间问题上就可以统一了。当你扑到妹妹怀里的时候,你也扑向了现实和历史,当你扑向我也扑向了所有的人,当你扑向了故乡也是扑向了外地,当然当你扑向异性关系的同时也扑向了同性关系──我们没什么好心虚的。当然,我们也没必要在还没有扑之前,还没有到过打麦场之前,就把你的思想负担搞得过重,如果再这样类推下去,你到了打麦场倒可能前功尽弃。我们才十七十八,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思想和感情搞得像60岁的老人那么复杂呢?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女孩子让一个男孩子到打麦场上去赴约会吗?他们单纯而深情,他们机智而勇敢,他们躲过了同性关系的巡逻队,他们到达了有着春风和月亮还没有蚊子的打麦场。他们身上都没有坠肉,他们的眼睛下边都没有眼袋,他们的身体健康而坚强对爱情有着完全的沉浸和投入。有了完全的沉浸和投入,爱情反倒单纯多了。沉浸和投入得不能自拔,是一个多么好的艺术境界呀。上一世界的瞎鹿,一个民间艺人,为什么能在艺术上取得那么大的成就呢?也就是人戏不分呀。说着说着我们就纯情了,说着说着我们就激动了,说着说着我们就投入了而不是分心了,说着说着我们就单纯了于是也就革命了而不是满脑袋私心杂念。赶紧定约会的时间吧,让我们摸着石头过河。一更二更都不算,五更鸡叫就晚了一点;我们就定三更四更;到时候你就迈着狗步和猫步来吧,妹妹我理着云鬓专候──你三更四更来,我可从一更二更就开始盼望了;等等望望还不来,挖挖耳屎还听不到狗的声音,这个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呢。知道我担心什么吗?你肯定会说,是担心你起床晚了,是担心你睡过头了,是担心你走错了路和担心你摸错了门本来是来这个妹妹家现在到了另一个妹妹家──但是这一切你都猜测错了,妹妹我不担心这些,我担心的仅仅是,我的傻哥哥这么半天不来,是不是路上被车撞了呢?是不是路上被狗咬了或是又一次受人欺负被变成狗了呢?或是干脆遭雷劈了被同性关系的巡逻兵给提前抓住了?──男扮女装的脸儿给描画错了?裙子穿反了?头套戴岔了还是高跟鞋给穿崴了?都有可能──当你出现爽约和过点的情况我首先想的不是我自己在精神和时间上的损失,而是我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这样的妹妹别说在同性关系时代你就是翻遍异性关系的历史看看从古到今还能不能找出第二个?恐怕她早已经祖奶亲娘地把你骂了个溜儿够。说到这里我倒要求你一句,见字如面,冲着这么温柔可人的妹妹,你可不要因为一些预设的困难和不测望而却步地失约呀,见了这封信你今夜可一定要来呀,妹妹在这时里望眼欲穿地专候;到时候你不来对你没有什么,但在我为了你会痛不欲生呢──被动的是我,主动的是你;前边夜色朦胧,前边风景如画,前边是温泉而不是火坑,让我们一同坠入爱之河和蜜之罐吧。让我们亲亲和啡啡吧。从我们约会之时起,你连我的大名也不用叫,你就口口声声叫我的小名和乳名吧──知道你们故乡有这个亲近的习惯,就叫我美眼或眼儿吧──从今往后,我也干脆不叫小刘儿了,就叫刘儿──当然这样叫起你的名字好象我是一个首长,但是当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剩下一个执行的问题,我冒充一下首长开一个玩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何况我的本意仅仅是为了亲热。等到尘埃落定虽然又会沉渣泛起,但是我们就是要把感情控制在尘埃没落之前。趁着夜深人静,趁着人和俺爹都在睡觉还没有搞阴谋之前,趁着人还没有上路路上还没有趟起尘埃之前,我们就像鸟儿和蝴蝶一样在空中和打麦场上飞舞吧。──我的哥,信写到这里,已经夕阳西下,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离夜没有多长时间了,没有多少思考和斗争的余地了──我这个时候才把信写完和送达你的手中,也是我的一种策略,也是出于我对你的了解和理解──知道你从小是一个苦孩子──苦孩子有什么好处?也就是从自己的生活经历出发,充满了对世界的不
等待着幸福的世界瞬间
余言不赘,一切面叙。
时刻是你的美眼儿
即日下午五时
刘儿哥:
在给你写第二封信的时候,我要首先给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那个辛酸。我知道就客观事实和你所受的委屈来说,仅仅用一句「对不起」是平衡不了你在这件事上所受的青春损失和精神折磨的。你现在一定是恼羞成怒了,你现在一定视你妹妹为不共戴天之敌和万恶之源及你一生和几辈子所不愉快──天天不愉快的时候多愉快的时候少──的一个根源了。假如你真这样认为,真这样以偏概全,妹妹我也不怪你,我也设身处地能够理解你我痛恨的仍然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痛恨由我造成了这一切及这一切给你带来的恼怒;既然是这样,在现实痛苦之上又搭载一些历史的重荷和遗留问题,又算是什么呢?一刀是痛,两刀还是痛,既然走了五十步,我也就不在乎你走到一百步了。把我放到你现在的位置,我会不会像你这样想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世上哪一个在约会上受骗和挨涮的人,能不这样愤怒呢?愤怒就是智能,愤怒就是力量。当这个力量变成愤怒的巴掌打到我脸上,妹妹我也无话可说只有在那里抽泣──直到这时,我担心的仍不是我的脸疼和脸肿,而是哥哥打我可垫着你的手痛了你的巴掌?因为妹妹的一时失误而让哥哥生气伤了身子,现在哥能出了气和消了气,哥能因此锻炼了涵养,妹妹我因此替你交一点学费也不算什么或者说是应该。我话该,我活该还不成吗?哪一个妹妹不挨打,哪一个妹妹到头来不是一场空呢?问题说出来就出来了,问题说来到就来到了。原来的担心变成了必然,原来的保证和正点成了一场误会,不该来的来了,该来的却没有到──虽然你在这场遭遇中受到伤害和感到伤心,但是你只要想一想这种事情和情况在历史也不是偶然的,是不是因为能找到一些上当受骗的同伙找到人民群众受愚弄的大军而在心中有片刻的安慰呢?说起那天夜晚,不但哥哥你伤心,妹妹我也不堪回首呀。本来一切都约定了,本来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和发展着,本来就要胜利在望和大功告成,但就在我们要见到胜利的曙光和桅杆的时候,事情就像钢筋一样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和反弹,别说你想不通,妹妹我也没有思想准备呢。我愿意欺骗我的哥哥吗?我愿意好好的约会就这样说泡汤就泡汤吗?你准备好了一切妹妹我不也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你只是一种付出,我还是一种承受呢──从这个意思上,我们的损失是同样大甚至一个少女因为身体所受的伤害比一个男孩大她的损失也更大呢。我知道你在接到我第一封信的时候,也是久早逢甘露,心中说不出怎样的自在和惊喜若狂呢,好好的天上怎么就掉下一个馅饼呢?好好的平静如水的日子怎么就掉下一个姑娘呢?好好的羊群怎么就跑出一匹骆驼呢?好好的鸡毛这次怎么就上天了呢?说稀奇是真稀奇,洞房钻出个大毛驴;说奇怪是真奇怪,美眼自动投怀来。不定你怎么在那里手舞足蹈呢。晚上说让你正常吃饭,你兴奋得还是吃不下饭;不给你留时间犹豫和怀疑,你就果真在那里沉浸和深入角色一切都来不及多想──现在看来,当初还是把时间给你留充分一点──给你留一点时间犹豫和怀疑要好一些,说不定你由于幸福得过了头痛苦得不欲生而在那里摇摆不定爽了约我们两下倒正好呢。现在没有给你留时间,你也就兴奋得不知天高地厚到头来把一次机遇和偶然当成了必然押上了自己的一生拿出自己的全部想法、思想和希望、自己的全部行头和家当说让你男扮女装你也就男扮女装地上路了,说让三更四更来,你二更半就到了;你还在那里缩头缩脑和试探摸索呢。看看长庚星,是不是到三更;该不该学狗叫,心里像猫闹。三更还差五分,你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说让你叫三声,你也就叫了三声;说让你一长两短,你也就一长两短;叫过之后,你就缩在墙角做你的美梦去了。姑娘就要来了,少女就要到了,我们就要到打麦场肆意胡为如果打麦场不行我们还可以到磨道里嘛。假如这时巡逻队来了你色胆包天肯定也是不怕的。但是三更过去了,姑娘没有来,没有如红杏一样探出墙头。这时你就有些担心了,但是你这个担心和我假如处在这种地步的担心就大不一样这下就看出人的素质和素养的不同当然也就是人的境界的高低了。假如换我处在这个位置,我首先做出的肯定不是如你一样的埋怨和生气,恼怒和着急,上火和跳脚──我从三更一过你的第二次狗叫的着急和埋怨的声调里,就已经听出你的情绪来了──如果换了我,我首先不会为了自己的着急在那里生气还要在第二次声音里给自己的心上人增加压力,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时间到了还没有来,是不是她那里出了什么她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或麻烦呢?但你没有想到这一点,你首先想到的是你自己。幸好,在我和你决定约会之初我对事态的发展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及你在种种情况下的表现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所以对你在月色和花影下的紧急呼喊也就不感到奇怪了。到了四更,看我还没有来,你就由着急到了暴躁,这个时候接二连三的呼喊就不是按着一长两短的规定──开始在那里大声高嗓连三赶四没长没短「汪汪」地乱叫,我就知道傻小子已经发了疯和失去节制──这个时候你被巡逻队终于发现带走和关进监狱送到屠宰场也就不奇怪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在这里嚎什么呢──怎么不唱颂歌而在这里嚎丧呢?黑更半夜你不在家困觉到这里搞什么破坏呢?你是男狗还是女狗?如果你是男狗怎么发出了女声,如果是女狗怎么又暴露出男性的鼓点呢?你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你不男不女虽然也是我们社会的特点但你在这里无来由的聒噪不是趁着黑夜搞阴谋打着红旗以非男非女的面目出现来破坏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运动又是什么?我事先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强的人,还没到监狱和屠宰场,你就把一切给招了;人家也就是开个头吓唬你一下试探一番,也许还是一场误会抓错了呢!你就像老娘们的裤腰一样,稍微用刀子一挑,裤子嘟噜一声就落下了──看来你没有和一个少女到打麦场对于少女也是万幸,如果真到了打麦场,你就知道少女和老娘们的区别了──当然那个时候我什么都给了你等你被别人抓住不是更倒霉吗?你说暴露就暴露了,说叛变就叛变了。你不但把你的目的给暴露了,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和在这里瞎嚎,你还主动地把妹妹我也给交待和出卖了。算我瞎了眼,早知你这样,为什么当初还约你这么个不成气兑了面还做不成枣子糕的东西到打麦场呢?虽然这叛变也是由于我的爽约和无可奈何给造成的我也有间接责任,但是我还是憎恨在革命地过程和洪流中当革命遇到挫折的时候出现你这样的叛徙。所以当巡逻队按照你的口供来我这里调查和取证的时候,我对你这样的叛徒也就不能宽容和姑息养奸了。就像你可以想象的那样,我一口就给否认了。什么?我要和他约会,乱叫乱喊是我们约会的信号?笑话。既然是这样,我怎么没有听到信号出来呢?世上有情人到了门前还在屋里磨磨蹭蹭瞎耽误功夫的女人吗?过去可能有,但是世界发展变化到现在,我还没有发现过;这是对我的陷害甚至是一种势力有组织有计划对我的阴谋,无非让这么一个傻小子来打头阵罢了──可见也不是一个多么健全和完善充满精英和智能的组织,不然怎么在慎重初战的情况下派出这么一个傻冒呢?但是我们还得看到,这个阴谋和计划也是挺恶毒的哩,如果他们的计划只是一个普通的约会,在同性关系的情况下派来的是一个少女,无非他们就是想勾引另一个少女下水或堕落在没有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的情况下就私定终身或出卖自身罢了,但是现在到少女窗下的人是男扮女装,这个阴谋就恶毒了他们是让我从此踏上犯罪的道路甚至是破坏我们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整体运动──从此就有人在同性关系的故乡明目张胆地搞异性关系了吗?虽然一个人在那里搞没有什么,但这个口子一开后果可就严重了,可就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了。我们要防微杜渐,我们要未雨绸缪,我们要在狼来之前把羊圈给扎结实。特别是当来犯者特别凶恶我们又是一个有远见的政府或是组织的话。针尖大的洞,能透过斗大的风呀。所以你们如果不来调查我还以为这件事跟我无关呢──当时我听到窗外大狗小狗连续不断的叫声,作为一个少女的正常心理,我还有些害怕呢,我还用被子蒙上我的头和用两手捂上我的耳朵呢,我盼着黑夜早一点过去和黎明早一点来临呢;但现在你们来调查我从他的口供中看出这事和我还有些联系这个阴谋干脆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就不得不以一个受害人而不是普通人的身份一个和本案有关的角度来说话和提出对本案的看法和我的起诉于是它就理所当然应该成为结案的条件了──当然,我也不会从纯个人的立场出发,而要从同性关系运动回故乡的大局来考虑,那么为了防患于未然,对你们抓到的这个傻小当机立断应该采取的处置办法就是:以同性关系和正义的名义立马杀头而不是姑息养奸,立即送进屠宰场和绞肉机──然后再腾出手杀他们一个回马枪,破获站在他背后的阴谋集团。破获一个杀他一个,稳准狠以狠为重点,重典治乱世──哥哥,当我对调查人员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也是不得已呀,既然你因为自己的失误已经给暴露了,妹妹我还能接着再暴露吗?我是懂得哥哥的心的,就好象我们过去做地下工作一样,一个人被敌人发现了和暴露了,另一个就应该立即走开而不是扑上去和敌人搏斗才更符合大局和革命的利益呢。我在上一封信中就给你说过,我们现在不是还生活在沦陷区吗?当你去坐监的时候,我也不会去给你送饭;当你上断头台的时候,我也不会去劫法场;但当你把牢底坐穿和含笑离去的时候,你想着世上匆匆忙忙和熙熙攘攘的看客中,还有一个革命火种给保存下来了,还有一个温柔的少女曾在这世界上和你提出过约会,你的这次离去,总比过去被你爹逼死或是被你的主人变成狗剁成包子馅要有意义和幸福得多吧?你总能含笑九泉对世上再没有什么争议了吧?你的吐露和招供,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我的反招供和反吐露,是为了保护咱们的革命火种和共同利益不至于我们成为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现在我们总算跑出来一个,至于这跑出的是你或是我并不重要,当然最后跑我也是形势使之然和我受信念的鼓舞──说起来一个文弱的少女,在面对巡逻队和行刑队的时候,她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胆量和机智呢?她应该尿溲而不是坚强,应该吐露而不是反吐露,但别的少女所不能做到的,硬是让你的小妹妹给做到了。哥,你就放心走吧,留下我在人间和同性关系的世界接着我没有什么对付不了的事情会给你临走留下牵挂;我也不会为你的离去而伤心──我这么说,你也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吧?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别的「女人」上女地包天的酒吧去喝麦爹利,还让别人出钱而我让他什么也得不着──喝一杯酒就想得到我了?做梦去吧。真不行再让你像小刘儿那傻小子一样进监狱和上断头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你的离去对于我也是一种资本、一种手段、一个伎俩和对别人的一个威胁呢;你尸骨未寒,我就再写信找人和再来一次新的约会,关键是下次被害的人选应该是谁呢?是小蛤蟆呢还是小麻子呢?是老曹呢还是老袁呢?或者干脆就是你爹或是我那老杂毛爹呢?我现在思考的已经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下一批人选和下一个步骤的问题了。哥,我这么披肝沥胆地给你说了这么多,你该明白妹妹是一个什么人和什么良苦用心了吧?──谁说我们绝望了?我们活得并不虚弱,我们倒是活得欣欣向荣和生机勃勃。我们没有相见,我们没有约会成功,我们没有上打麦场,但是在我们的内心,不是已经把这些过程过了一遍又一遍吗?比起这样的过程,我们所有的约会和守约,都显得无足轻生。你的生和死,你的去和留,你的激动的和急躁的狗叫都显得格外的可笑。当时在院外你只想到你,你想到了屋里的你妹妹吗?她的拉拉咕为什么不响应呢?从你在巡逻队不打自招的吐露和招供──你只顾你的吐露的招供,你只顾你的叛变和反水,你是那样的不吐不快和迫不及待,好象说完了也就轻松了,说完了也就没有自己的事了,说完了身上既不发热也不起刺了──但谁知道你说的越多就对你越不利呢?──看,你只想到发出狗叫而没有想到比狗叫重要得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的妹妹为什么没有回答、响应你的狗叫发出她的拉拉咕叫。一个看似十分简单和表面得多的问题,就是让你给忽略和大意了──这样说来,你心中哪里还有妹妹呢?单从这一点出发,就是巡逻队没抓到你,一切意外都没有发生,我们顺利地约会了和上了打麦场,不经过你的被抓我不知道,经过你的被抓我也要怀疑你的动机和目的呢。你肯定也和招供和吐露一样,只顾你而不顾我,那么我还和你上打麦场干什么呢?──这就是文学和艺术的区别,这就是小说和电影的区别,一个是背对背,一个是面对面。一个是躺到被窝里一个人欣赏,一个是身处大庭广众之下。你是前者呢还是后者呢?你是做事之前就考虑到妹妹把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存在什么是个体和人权呢这就是个体和人权你还是把妹妹作为一个对象和目标一切的实现都是为了你个人或是你团体的利益呢?你在宣扬自己是个体的时候想没想到别人也是一个个体也有她的个性呢?什么使我最伤心呢?这才是世上最使我伤心的事。但就是这样,妹妹我仍然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是到了打麦场上,面对你的蛮横和无知,我表现得仍然温文尔雅和富于教养。就好象吃饭仅剩下四个狗肉包子你一把和一筷子挟走三个,说有这三个你就饱了,剩下一个包子够不够我吃你问都不问,一个包子吃下去我心里还饿得发慌,但我仍做出吃饱的样子在那里朗朗地笑。──哪怕你事后得了便宜卖乖假惺惺回头问我的感觉,我仍会文雅而有教养地、微笑着和做出天真的样子说:
「我的感觉也很好。」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和你在一起,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我吃饱了。」
「我的饭量本来就小。」
「平常我也就吃一个包子。」
「你不抢包子我也决不吃第二个。你抢包子倒是增加了我们吃饭的情趣。」
你现在所看的《故乡面和花朵》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总裁小说网 https://www.zongcaixiaoshuow.com 进去后再搜小说故乡面和花朵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