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把他和耐克和阿迪达斯和华伦天奴和黛安芬和圣罗兰和腾牌等等十几个名牌联系起来。
或者说他长得一点不耐克一点不阿迪达斯一点不圣罗兰。
他的衣服是烟色的,脸也是烟色的,黯黯淡淡。不过那厚的嘴唇、圆的鼻头,是一望而
知的厚道。那凹凹的眼睛和长长的耳垂,又让人感觉可靠和智慧。
从来靠海吃海,他小时候老跟着父亲出海打鱼。两条木帆船成一对,合力拖一张大网。船上10来人,撒网的,听鱼的各有分工。鱼声大的,知道有大鱼群了。黄鱼会叫,声声如蛙。黄鱼汛的季节,阳光把黄鱼群照得金光四射,好像满海流动着会叫的金子。
这么说着,眼睛闪亮着,身子跃动着,像阳光下金色的鱼。
他是巨鹰集团董事长陈照,巨鹰在宁波的象山。巨鹰每年生产一百多万打针织名牌到40多个国家。但是陈照显然懒得讲鹰,只是一讲鱼,就焕发,就金光闪闪。我想,关于鹰,外人看来如何地强大,陈照想的只是如何更大;关于鱼,他说“一条船合一条命”,渔人团结、慷慨搏命。再看陈照高大的体魄和深邃的眼睛,我看到海的气势和鹰的精神。
我想起哪里看到过的手机短信:那个男生真可爱,头顶一棵大白菜,身穿一条大麻袋,腰系一根大海带,其实他是东方不败。
初见陈照,他的服色加脸色,可能叫人想到麻袋。但是他讲完打渔先行告退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他正是东方不败。
巨鹰生长在浙江宁波象山的爵溪。除了宁波人,内地有几个人知道爵溪?不过,在元明时期,爵溪已经是海防要地。到明代,建立卫所制度,更有很多的官兵从北方过来,然后来了不少鱼商。过去爵溪夸奖一个人,叫做:“走过三乡六码头”。爵溪古时只有渔民,后来很多北来的移民。爵溪人讲普通话,就比象山人强。前些日子一个爵溪人到北京,相信自己的普通话可以通行无阻。他坐上出租告诉司机去崇文门。司机说什么?他笑:你是北京人,不知道崇文门?司机笑:你不知道你那普通话,会把北京人弄得很尴尬?
他大笑。回来又和爵溪人一起笑了又笑。渔民加移民的基因,使爵溪人从来不固执一端,宽容而敢于开拓。七十年代末渔业资源少了。这一隅之地靠什么生存?他们不会像内地一些地方,没活干了就蹲在地头晒太阳。他们一家家一户户卖掉家俱卖掉仅有的东西,凑了钱翻山越岭再坐船到上海,去请国营针织厂退休的老师傅,再买进上海淘汰的缝纫机。只是那十几里山路上海人不会走。他们抬。把老师傅当宝贝一样抬到爵溪。
爵溪的今天,是在十几里山路上抬出来的。
巨鹰的今天,是在十几里山路上抬出来的。
巨鹰,1994年转成民企,到九十年代中期,又转成股份制。
在宁波在象山在爵溪,到处听到的一句话是:比别人早走了一步。
“巨鹰”三巨头,除了陈照的父亲是渔民,另两位的父亲,一个是泥水匠,一个是箍木桶的。
渔民的儿子、泥水匠的儿子和箍桶的儿子,一定很会借力。“巨鹰”的员工,来自10个省份。小小爵溪现在有大大小小三百多家针织企业。大厂活多给一点小厂,那三百多家的关系,是兄弟带兄弟。我想起“一条船合一条命”。
2003年,中国针织协会把爵溪命名为中国针织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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