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艺老来电话问张仲平的那位台湾朋友过来没有。张仲平说:“还没呢。徐总不是已经收了五万块钱了吗?付款期限又还没有到,那么急干什么?”徐艺说:“不着急不着急,也就是问问。”
其实张仲平比徐艺更着急,那个台湾朋友当然是他虚构出来对付徐艺的。健哥上次说老板到英国考察也就十来天,回来以后把选拨评估、拍卖机构的事情一落实,香水河法人股拍卖的事马上就可以操作,他才想出那个办法拖延。张仲平也觉得这事还是有点悬,也是没办法,所以,心里老不安,觉得必须跟健哥见面了,两个人需要再把每个细节好好地斟酌一下,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和差错。
俩个人又在老地方见面了。
健哥说:“仲平你那个买家是不是真的靠得往?”张仲平说:“没有问题,这几天他天天跟我打电话,随时准备过来。”健哥说:“你对他的控制程度怎么样呢?”张仲平说:“健哥担心哪方面的问题?”健哥说:“有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如果我们以八家拍卖公司的名义统一发布拍卖公告,那也就是说,八家公司的任何一家都可以接受竞买人的报名。那么,他会不会一家一家地去谈条件?。哪家公司少收他的佣金,甚至不收他的佣金,他就到哪家公司去报名?”
这个问题张仲平早就想到过,也算是他和健哥一起策划的操作方案中的一个小小的漏洞。现在先由健哥提了出来,张仲平也就想先听听健哥的意见。
张仲平说:“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不过,怎么说呢?也许,……不会吧。”
健哥说:“从你的语气中就听得出来,仲平,你对这事没底。不会?谁不会?是你那个买家不会?还是别的拍卖公司不会?首先,拍卖公司就会。比如说你3D公司,如果你没有事先找到这样一个买家,现在有另外一个买家找到了你,条件是你必须少收甚至不收他的佣金,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你肯定同意,因为你至少还可以从委托方那里收到佣金,如果你不同意,等于是这个机会白白地浪费了,给别的公司做了一回陪衬。至于你那个朋友会不会这样做,就完全取决于他的商业道德水准了,这可是虚的东西呀,你和他的关系是不是就像你和我的关系一样靠得住呢?”
张仲平觉得健哥的说法很有道理,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谈到他跟胡海洋的关系,说穿了不过是生意上的关系,也就是买卖关系。你凭什么百分之一百地信任胡海洋?胡海洋难道百分之一百地信任你?恐怕都还谈不上。况且,这也不完全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拍卖公司之所以不怕竞买人、买受人调皮捣蛋,是因为作为卖方的代表,拍卖公司是出售某一标的物的唯一通道。现在的情况变了,这样的通道等于有了八条,买家不管是谁,都有可能试着去比较一下各家的收费情况,因为这笔佣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按成交价百分之五算,差不多一千万啦,做生意的人,不可能不算这笔账。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对于和健哥商量的那个操作方案来说,也确实是一个难以堵上的漏洞。
张仲平沉吟了一会儿,说:“要防止竞买人做这种比较,除非是让他没有比较的机会。”健哥说:“仲平你的意思还是想将拍卖委托单独下给3D公司?”健哥不等张仲平回答就摆了摆手,说:“以前我没有这么做,现在就更不会这么做?别的拍卖公司会问,怎么这么几天都不能等了?那不等于把死穴暴露给别人吗?”张仲平说:“可是,健哥刚才提的这个问题很现实,我那个朋友要是真的知道是八家公司一起做,难免不会找别的拍卖公司谈。这不能怪他,换了谁,可能都会这样。除非我们把期望值降低,也作不收他拍卖佣金的准备,只赚委托方一头的钱。”健哥说:“先别忙。能收为什么不收?还是原来那个比喻,把大鱼放到水塘里去之前,就要让它把钩子咬住了、咬牢了。”张仲平说:“健哥原来有主意了?”
健哥笑了笑,用商量的口气跟张仲平说了自己的想法:“仲平你看这样行不行?虽然不能单独给你一家公司下拍卖委托,但是,我们可以让你那位朋友在一定时间内以为是这样。我以院里的名义给3D公司下一份拍卖委托函,你把那个买家约上,我当着他的面把拍卖委托函给你。你再做他的工作,要他在拍卖公告见报之前就把拍卖保证金付到3D公司账上。这样,等八家公司的拍卖公告出来的时候,一是他不一定看得到,二是到那个时候他也不好意思再把拍卖保证金抽回去,另外换一家公司。你也可以跟他做工作,把他的注意力往别的方面引导,主要是向他暗示竞买人的竞争会很激烈,他只有完全依靠你跟你密切配合,才能拿到,到处跳来越去地做工作,只会把事情搞得复杂化。在这过程之中,如果需要我出面,我再敲敲边鼓,怎么样?”
张仲平想了想,说:“目前看来,这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办法。那个竞买人很厉害,有点能掐会算,我们设计的套路可不能露半点破绽。还有,就是拍卖保证金定多少?”健哥说:“我原来考虑定一千万,如果要增加别的竞买人资金调度方面的难度,就定二千万吧。”张仲平说:“这么大的资金,我那个朋友如果不见到报纸上的拍卖公告,可能不敢打钱。”健哥说:“那你觉得定多少比较好?”张仲平说:“如果目的只是为了对他进行控制,让他先打个几百万就行了。”健哥说:“我看还是不要低于一千万,他既然心里很急切,资金调度就不会困难,少了,反而不像那么一回事。这个事我看就先这样定吧,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好不好?”张仲平说:“行。你那份拍卖委托函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好?”健哥说:“抓紧吧,老板这几天要回来了,我们得赶时间。”张仲平说:“我要我那朋友明天就过来?”健哥说:“好。”
一接到张仲平的电话,胡海洋第二天下午就赶过来了。下午五点钟,张仲平到酒店去接他准备到黔川情酒楼吃晚饭的时候,在客房门口跟健哥打通了手机,健哥嗯了一声,便把手机摁了。张仲平进门没两分钟,健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健哥问张仲平这会儿在干嘛,张仲平回答说正好准备跟一个朋友去吃饭,能不能请他一起参加一下。健哥问什么样的朋友,张仲平说:“巧了,就是我多次跟你说起过的那位胡总,搞证券和做保健酒的,记得吗?”张仲平边说边朝胡海洋点了点头。健哥似乎犹豫了一下,说:“方不方便呀?”张仲平望着湖海洋,等他也点了点头,就说:“我这边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主要是看健哥。”健哥那边又停顿了一小会儿,然后说:“行呀,你来接我吧,直接上我办公室来。”
那份下达给3D公司的拍卖委托函用省高院的一个牛皮信封装着,由健哥在执行局局长办公室,当着胡海洋的面交给了张仲平。张仲平抽出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毫无避讳地递给了胡海洋,等胡海洋看过了回递给张仲平之后,健哥说:“十五天做完有问题没有?”张仲平看了胡海洋一眼,胡海洋说:“就十五天吧,时间越短信息越好控制。”胡海洋在椅子上朝张仲平欠了欠身,说:“张总你们公司的账号没变吧?明天一上班我就把拍卖保证金打过来,多少?”张仲平说:“按惯例应该是二千万。不过打钱的事要不要等公告见报以后再说?”健哥笑了笑,说:“胡总提前打拍卖保证金是想表达自己的竞买决心,也是为了显示实力,让你3D公司和省高院放心,是不是胡总?”胡海洋说:“对。”张仲平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听健哥和胡总的吧。”健哥说:“打多少,分一次打还是分两次打,由你们去商量吧。”张仲平说:“要不这就定下来吧,先打一千万。怎么样?”健哥说:“院里的要求只有四个字,合法、安全。仲平你是知道的,前一段的工作难做,好不容易理顺了,可不要在关键环节出什么差错哟。有些情况我跟你说过,你要替我把关。那个什么什么拍卖公司你知道吗?有个副院长的侄儿子是那个公司的股东,盯得很紧。”张仲平说:“是吗?”健哥说:“跟你们俩个说说没关系,千万不要外传,我准备给一幢宾馆让他拍。否则,他会跟你来抢这块肥肉的。记住了,这事就到你们这里打止。”胡海洋说:“刘局放心,我们做生意的,就是怕节外生枝。一千万保证金的事,明天一上班一定办好。”张仲平说:“健哥我跟你说过,胡总是做大事的人,看准的事情,从来不犹豫。”胡海洋说:“这也是这几年做股票养成的习惯。股市上早几秒钟晚几秒钟,情况都不一样。”健哥说:“有机会向胡总请教。”
吃完饭以后,胡海洋提议搞活动,还说由他请客。张仲平说:“到我这里你好意思喧宾夺主?”湖海洋说:“咱俩兄弟还分什么彼此?都一样的。”健哥说:“要不你们俩去吧,今天晚上我还有点事。”
这样,活动就取消了。胡海洋要打的回酒店,张仲平和健哥都说不行,就先把他送回了酒店。车上只剩下两个人以后,健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张仲平说:“应该不会有了吧,说穿了刚才那一出也不是骗他,能够让他买到,就是双赢。至于中间的过程有一些小的变化,到时候也解释得清楚。”
健哥要张仲平先把车子开到廊桥驿站,说是去接一下他老婆葛云,快到的时候健哥打了个电话,说他不上去了,要葛云到马路旁边来等他。张仲平的车刚到,葛云也正好从廊桥驿站下来。健哥把车窗摁下来,伸出手朝葛云摇了摇,葛云小跑两步跟上来,张仲平已经稳稳地把车停在了葛云身边。张仲平说:“嫂子好。”葛云说:“张总好。”然后对健哥说:“约好了吗?”健哥说:“约好了。”葛云说:“直接去吗?”健哥说:“直接去吧,正好麻烦张总给送一下。”
按照健哥的指点,张仲平一直把车子开到了省委大院里面的枇杷园小区。张仲平想起丛林早几天跟他说过刘永健有可能当副院长的话,心想可能是为了这件事在活动。见健哥坐在车上一直闭目养神没有吭声,也不便开口问。车停稳以后,张仲平说:“要不然我把车给你留下?”健哥摆了摆手,欠身对葛云说:“你先下车吧,我跟仲平说两句话。”等葛云说了声谢谢张总先下了车,健哥说:“仲平,有什么情况马上跟我说。我这边,也会让葛云跟你联系。”张仲平说:“行。”健哥说:“还有,就是那份拍卖委托函我还是收回来吧,外面的人知道了不好,你看呢?”张仲平说:“行。”
张仲平回到了曾真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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