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性婚变

作者:高和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跑遍了省城各大医院,却没有叶笙楠的任何消息。我给叶笙楠的大哥打了无数次电话,他却好像带着叶笙楠从人间蒸发了,根本就不开机。我纳闷,即便他有意躲着我,不跟我联系,起码他还要跟单位、跟家里联络吧?我给他们单位打电话,单位的人告诉我,说他正在出差,他们也没办法跟他联系。我打电话到叶笙楠家里,捏着嗓子装外人,找叶笙楠,她爸爸告诉我叶笙楠跟杨伟旅行去了。我打电话到我家里询问,我妈在家,我问她我爸爸身体怎么样了,她说好了,转到疗养病区巩固呢,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听到的唯一能够算做好消息的消息。我妈告诉我小妹从省城回来照顾我爸:“养儿子真没用,有事的时候身边一个都没有,还是得靠我姑娘。你们啥时候回来?怎么突然就跑出去旅行去了?结婚证领了没有?你爸爸还要审查呢。”我妈顺口就把我给损了一顿,我这才想到,肯定是叶笙楠他大哥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口径已经骗我妈我爸说我跟叶笙楠旅行去了。

在省城,我每天就是做一件事:跑医院找叶笙楠。省级大医院跑遍了,我就跑市级大医院,市级大医院跑遍了我就又跑那些专科医院……我就像一只失去了嗅觉又被主人遗弃了的流浪狗,东奔西跑却既找不到家也找不到食。又像一个被关进玻璃柜子的苍蝇,东一头西一头地到处乱撞,却冲不出那个透明的牢笼。我的脑子里整天在叶笙楠这三个字上打转,我思念她,担心她,牵挂她,急切地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可是她却像梦境中出现过的影像,一旦醒觉,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我的大脑里萦绕的永远是她浑身雪白、面容沉静地躺在病床上沉睡不醒的样子。那个过去在我心目里像一条活跃的鱼、一只奔放的鸟儿,有时候嘻嘻哈哈像个傻大姐,有时候精明强干像个王熙凤的叶笙楠活像在遥远的过去我曾经看过的电影里面的人物。我有时候会恍惚,分辨不清我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我多次狠狠掐我自己,让痛感告诉我我并没有做梦,已经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经过一天徒劳的奔波,我经常在回到旅馆附近的时候,内心深处忽然被胆怯的云雾笼罩,我怕独处旅馆房间里的孤独寂寞,我怕在我睡着的时候会错过了找到叶笙楠的机会。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疲惫不堪地坐在马路牙子上,视而不见地呆望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任由车辆卷起的沙尘抛撒到我的身上、头上。有时候我甚至对叶笙楠起了恨意,有天大的事情,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折磨我啊!尽管你为了护着我,吃了那么大的苦,受了那么大的罪,也许,后半生你会在轮椅上度过,但是,这一切都是你不理睬我、拒绝我的理由吗?

找遍了省城的大小医院,依然没有叶笙楠和她大哥的消息。有的医院我跑过几回,想方设法打听他们的下落,我估计他们会吩咐医院对我封锁消息。但是我不死心,仍然在各个医院之间不懈地寻找着。每当我奔波一天,失望而归,夜深人静,独守孤灯的时候,“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失望、惆怅、哀伤便悄然袭上我的心头。这首诗是叶笙楠教给我的。当年叶笙楠给我朗诵这首诗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激动、共鸣。如今,身临其境,却也让我尝透了这两句诗的苦楚。那是我们下乡的时候,叶笙楠不知道从哪找到一本《唐诗三百首》。她特别喜欢白居易的《长恨歌》,曾经给我一句一句地解读过这首诗,我当时还问过她,这首诗为什么叫《长恨歌》,我听不明白白居易恨谁?叶笙楠哈哈大笑,判决我无知,告诉我说,这里的恨不是仇恨的恨,而是遗憾的意思,这是恨这个字的本意。她最喜欢的就是那几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叶笙楠的性格里浪漫、多情的元素比我多,我们偷偷躲在知青点院落后面的废羊圈里,叶笙楠伴着干羊粪的臭味儿悄声给我朗诵这首诗,读着读着她就会热泪盈眶,所以这首诗很多句子我跟着都背了下来,却不会有她那么多愁善感,更不会为这首哀伤凄美的古诗流眼泪。我想,如果她现在再给我读这首诗,我会跟她一样潸然泪下的。

一个月过去了,我爸我妈和叶笙楠她爸她妈开始着急,不时打电话过来追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他们还一直以为我跟叶笙楠在外面旅游。我只能敷衍他们,我也该回去了,我的公司、我的工程都扔在那里,可是我却不敢回去,我回去了,他们见不到叶笙楠,我该怎么说呢?我在大街上彷徨,在医院之间徘徊,我束手无策,我陷进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困境。

希望和失望无休无尽地交替煎熬最容易销蚀人的意志和耐力,就像再好的钢铁也经不住冰水和火炉的反复淬炼。我几乎要崩溃、绝望,我想回家,却又不甘心,不忍心,不放心。我坐在旅馆的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上空,斑斑点点的星光仿佛破碎的心境,地上,汽车尾灯组成的河流犹如离我而去的岁月。我的心情糟透了,我对叶笙楠既觉得愧疚,又感到气恼,她这是在有意地刁难我,折磨我,我想,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回家,就像过去一样,等着看她到底能闹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相信,她这一辈子能永远不再见我。

我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退房,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号码显示电话是从北京来的。谁会从北京给我挂电话呢?我接听了,来电话的居然是叶笙楠的大哥:“喂,杨伟吗?”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情极为复杂,情绪也有点失控:“我不是杨伟还能是谁?你们跑到北京干吗去了?我打过上千个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接?告诉你,叶笙楠即便不是我的合法老婆,也是我儿子的合法母亲,你没权利带着她到处乱跑!”

大哥沉默片刻,说出来一句让我惊心动魄的话:“杨伟,别的话都不说了,你尽快赶到北京来,笙楠快不行了,一切等到见面以后再说……”说到这儿,大哥,这个朝六十岁奔的半大老头儿居然哽咽起来。

我的心剧烈跳动,好像要从嗓子眼蹿出来,我的呼吸也接不上茬了,以至于说话都困难:“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叶笙楠她怎么就不行了?”

大哥说:“一句话说不清,你来了就知道了,对了,我们在协和医院,你直接到医院来就成,你是坐飞机还是火车?”

“飞机,这个时候了还坐什么火车?对了,你把手机打开啊,我到了好跟你联系。”

大哥沮丧地说:“我哪还有什么手机,早就让笙楠给扔了,就是为了不让我接电话。好了,你直接到协和医院来吧,我等你。”

电话挂断了,里面传来忙音,我弄不清是电话断线了,还是他挂了电话,连忙又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操京腔的男人,他告诉我说那是一台公用电话,刚才打电话的人已经走了,我问他电话的位置,他告诉我说在协和医院东门外面。

第二天,我乘坐头一班飞机赶到了北京,然后打车直奔协和医院。在省城的大医院找叶笙楠我已经找出了经验,直接到住院部查病人叶笙楠。查到了,叶笙楠确实在神经外科。到了神经外科病房,人家却不让我进去,说非探视时间,要进病房必须要有陪员证才行。好话说了一箩筐,恶语相加半箩筐,毫无作用,守门的非常敬业,软硬不吃,最后总算答应帮我找叶笙楠的陪员过来。不知道是精神过于紧张,还是连日的劳碌奔波,等候守门员打电话的当儿,我就觉得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腿软心跳呼吸急促,只好顾不得形象,就地蹲到了过道边的墙根。

叶笙楠她大哥急匆匆地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这段时间没见,他一下子老了许多,可能顾不上焗油染发,头发已经花白,胡子拉碴,人也瘦了许多:“这么快?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我问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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