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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上一年级了,顾小栗和顾嘉树以及周围人的生活,各自发生了一些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的改变。她已经成为主治医师了,顾嘉树的分公司经理位子也坐稳妥了,她觉得生活就像一棵树,总要在修修剪剪中继续成长拔高。她和肖爱秋,婆媳间磨合了这些年,都已渐渐接受彼此,如同命运的树上长过一只树瘤,彻底改观是不可能的,由着它在就是了。想起顾新建,霍小栗就难过无比,她非常敬重公公,性格开朗通达,也识大体,是个有担待的老人。只是一年前他被查出了胃癌,虽然是早期,虽然术后恢复得不错,他也很乐观,只要不说,没人看得出他是个绝症患者。可全家上下还是提心吊胆着,尤其是肖爱秋,谁都不敢在她跟前提及顾新建的病情,只要一提,她的眼神就坍塌了,好像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睡眼惺忪的霍小栗半偎在床头上,望着从窗帘与墙壁间隙里漏进来的晨光,叹了口气,下床拉开窗帘,晨曦就铺天盖地地闯了进来,刺得她眼睛都疼。
今天是周六,作为妇科医生,她几乎不能像从事其他行业的人一样,惬意地与家人共度一个悠闲的周末,急着要闯荡这个世界的孩子们和即将发作的病情,才不会体恤今天是不是周末呢,只要医院一个电话,她就必须像颗出膛的子弹一样,置身后的家于不管不顾地冲出门。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两年前,也是个周末的早晨,那天她休息,铁蛋在奶奶家,顾嘉树醒了,难得心情很好地圈着她求欢,她也兴趣盎然……
晨光朦胧里,两人正投入地柔情蜜意着呢,霍小栗的手机响了。
医院有规定,医生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手机开机。
当时,霍小栗和顾嘉树就跟两个做案做到兴头上的小贼,被门上突然响起的钥匙声给惊成了面面相觑,大气儿不敢喘。
还是顾嘉树反应快,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利落地挂断、关机,知道霍小栗肯定会搬出医德来数落他,遂又把唇凑过去堵她的嘴。
虽然霍小栗对那个电话同样有怨气,可她是医生,男女的欢娱再是诱人她也不可能置一条命甚至是两条命悬在那儿于不顾。霍小栗在去与留之间稍稍挣扎了片刻,便将心一硬,紧闭了嘴,将顾嘉树没有尽兴的激情似火闭在了唇齿之外,扭着身子去拿手机,“我先给医院回个电话……”
说着,急三火四地开了手机查看未接来电,果然是医院的,打回去一问,有个高龄产妇早产了,并出现了心脏衰竭症状。霍小栗边说我马上就到,边挂了电话,就歉意地看看还满脸热望的顾嘉树,催他快点,其实一想到医院里有两条命等着她去救,早已经没兴趣了,顾嘉树的身体也是敏感的,他已经感觉到霍小栗没情绪了,沮丧地往旁边一滚,“都没水了,干拉啊?”
霍小栗瞪了他一眼,顾不上多说,滚到一边往身上套衣服,出卧室门时,回脸看了一眼,顾嘉树正懊恼地盯着她,一副恨不能把什么东西抓过来打一顿才解恨的样子,霍小栗自知对他不起,就浅浅而歉疚地笑了一下。
顾嘉树一头栽在枕头上,拉过毛毯,蒙在头上。
等她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床已空了,毛毯和顾嘉树换下的脏衣服乱糟糟地搭在床上,像她疲惫的身体一样荒凉凌乱。
顾嘉树已对她的职业表达过N次不满了,希望她能辞职照顾家,说家里不缺吃不缺穿,有房有车,就缺个悠闲安逸的女主人,霍小栗不干,人活着不只是为了吃穿,来这个世界一遭,总要奉献一点生命价值吧?如果单纯是为了吃穿享受而活,那人与动物有什么区别?虽然女人不一定非要打拼出多大的事业,可一定要保持经济独立,否则,一个凡事就向丈夫伸手的女人,不过是体面的婚姻内乞讨者而已,想从丈夫那儿得到尊重几乎是没有可能的,更何况如果她一旦成了仰仗顾嘉树吃饭的全职主妇,婆婆和顾美童还不知有多少怪话要说呢。
这样的例子她听过见过太多,不想亲自验证一遍。
霍小栗依在床头上,望着明媚的阳光,在心里一遍遍地跟自己说,不想了不想了,想了也是只能添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手机,既没短信也没未接来电,心,就松弛了一下,侧脸看着顾嘉树。
比起几年前,他也有些老了,几道浅浅的皱纹霸道地盘踞在眼角上,不过才三十四岁而已,按说不应该有白头发的。可是,在三年前,霍小栗就在他鬓角上发现了五根白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拔下来,拿给顾嘉树看,顾嘉树看了半天,有点悲凉地问:难道我这就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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