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咳嗽一声,吓唬一下他,可奇怪的是我妈并没有反抗。我爹肆无忌惮地弄出了许多我不明白的声响,我妈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我妈发出呼救的讯号,我会义无反顾地去救她的。可是,我爹老牛喘气般的动静没有了时,我妈仍然没有向我呼救。
一
我的家乡在西部凉京地区一个叫勾蝎虎子的村子里。
确切地说,这个村的名字不应该叫“勾蝎虎子”村,其实我们村的真实村名叫靠山村,山大沟深,交通闭塞,像个没娘的孩子一样,躲藏在祁连山的“脚指头”缝里嗷嗷待哺。
勾蝎虎子村是靠山村的绰号。因为我的母亲,演绎出了一个让村民们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无风不起浪,无针难穿线。我妈有了那个奇特的经历,村子才有了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在凉京地区,勾蝎虎子村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啊!
俗话说得好:“鼠多有病猫,深山出俊鸟。”二十年前,我妈刚好十八岁,是老家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据我外奶奶讲,她家堂屋三代祖传的杏树门槛,生生地让前来给我妈提亲的媒婆给踩折了。
那时我妈是靠山大队铁姑娘队的队长,《陇原日报》是这样评价她的:“靠山大队一朵花,风风火火笑哈哈;民兵队中显神手,大寨田里是行家。”
我妈针线茶饭样样活计没有人不夸的,只有一样,让我外爷爷伤透了脑筋。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子弟,她看不上眼;有权有势的社队干部后代,她不屑一顾。她单单相中了“狗崽子”杨有富。
杨有富是个啥东西?他爹是强奸犯,是现行反革命分子,这几年虽说不批斗了,可那也是地地道道的阶级敌人。这个人瞎熊年纪轻轻的,不求上进不学好,满脑子的资产阶级思想,今天倒腾些鸡蛋送进城里,挖社会主义墙角;明天弄点肉票白糖什么的,腐蚀革命群众。杨家还和外爷爷家是亲戚,杨有富是我妈的表哥,也是我外奶奶的亲侄子。可我外爷爷外奶奶自从杨有富爹因为强奸大队书记的闺女被判刑后,就再也没有认过这门亲戚。可我妈是一根筋、死脑袋,任凭我外爷爷说破天骂破地,她除了杨有富,谁也不嫁。
杨有富偷偷送了我妈一台收音机,我妈把能说话的“小匣子”当成了心肝宝贝。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了。我妈闲来无事时就听收音机,她认为,表哥杨有富就是“小匣子”里说的那种“能人”。跟上杨有富,虽说不能“大把花钱”,可也绝对能“吃香喝辣”,弄不好还真能像杨有富说的那样,“带着”她到“城里去打天下”呢!
我们村太苦焦了,完完全全的靠天吃饭,老天不开恩不下雨,你就有日天的本事也是白搭!所以,我妈只有一个心思,一定要走出农门,跳出大山,正式当他个城里人。这个愿望,我外爷爷外奶奶是无法帮她实现的,只有表哥杨有富这样的能人,才能改变她的命运。
这一切,我外爷爷外奶奶“养了她的身,不知她的心”。他们至死也不明白,他们的闺女有一颗“野心勃勃”的心。
山沟里的荒坡上有不少“蝎虎子”,这种小动物的学名叫蜥蜴。我们山里人不知道蜥蜴这个洋名字,只知道它叫蝎虎子。据说蝎虎子是蛇的舅舅,人要打死蛇一定要把蛇碎尸九段,少了一段,蝎虎子都能救活外甥子(蛇)。蝎虎子救蛇很是容易,它把蛇(八段以内)的尸体拼好,然后洒上尿水,那蛇就活过来了。为了不让蝎虎子救打死的蛇,村人们要么不打蛇,要么就下死手,把蛇用铁锨剁成九段,或是石头对石头将其砸成肉酱。
一天,我妈家墙头上有一公一母一对雀娃子在窝边盘旋着,叽叽喳喳叫着,就是不进窝。
我妈搭上梯子一看,原来雀娃窝里有一条毒蛇。我妈天不怕地不怕,根本没有把刺刺地吐毒信子的蛇放在眼里。她瞅准机会,一把抓住了蛇的头部。那蛇也不甘示弱,立马将蛇身子缠绕在了我妈的胳膊上。我妈知道,蛇之所以凶恶,就是因为蛇身上有毒,只要拔去了蛇的毒牙,再可怕的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梯子下边的姐妹们吓得吱哇乱叫,忙不迭地跑离了梯子。我妈不慌不忙,踩稳当了梯子,用左手硬是拔掉了蛇嘴里的毒信子。
在姐妹们的又一次惊恐万状中,我妈头仰天叫着雀娃子:“快来吧,我把坏蛋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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