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汉六十出头了,他身上最出色的有三点:一是那对出色的罗圈腿和过分佝偻的腰;二是那张与众不同的脸和皱纹,脸黑的程度不亚于一个窑匠,满脸的皱纹深而且粗;三是拿在左手里那根长把鹰膀子烟锅,香子皮烟袋吊在烟锅的正中间,一晃一晃的。
满仓老汉虽说倔,但还没有人正式给他起个外号。自打去年收了一仓子芽麦后,人们开始叫他老倔牛了。麦子芽了不说,还赚了个难听的外号,满仓老汉心里很是不舒服。
去年秋天,县广播站发出通知:今年秋天雨水多,希望打碾工作抓紧进行,力争抢在雨季的头里。这当儿,村里的年轻人二虎买来了一台“一遍净”脱粒机。一试,可灵验着呢!金灿灿的麦粒儿在半空中画上半个圆弧,然后落在场地上,那个净呀,可就甭提了,麦粒既新鲜又饱满,跟磨面前拌好的麦子一模一样。
一见这情景,家家户户抢着请二虎。二虎既高兴又为难,左邻右舍不是兄弟姐妹就是叔叔婶婶,或者是爷爷辈,谁都不好得罪,这可怎么办呢?……噢,有办法了。
他写了一捧纸蛋蛋,团了一阵后,对大家说:“我们抓蛋子吧,这里面有号,谁抓在头里,谁家先脱,怎么样?”
大伙儿齐声赞成。
大伙儿都争着抓纸蛋儿,唯有满仓老汉不抓。
女儿去劝他,他说:“你知道个屎香么屁臭。那玩意儿要是能打出好麦子,除非狗头上长出角来!我一辈子了没用它,也活过来了。”
“你看看,这麦粒儿多好!”女儿抓过来一把麦子说。
“去去去!”他推开女儿的手,麦子洒了一地,“那麦壳儿那么大,牛能吃吗?”
“二虎哥说了,如果真不吃用磙子轧一下就好了。”
“他?老子走过的桥比他娃走过的大路还长!”说完他佝偻着腰走了。
满仓老汉三倔四倔,雨来了,淅淅沥沥下了整整半个月,别人家的麦子都拾掇到仓子里了,可他的一个大麦垛却因为发热麦子全出芽了。这怪谁呢?就怪他这个“老倔牛”!
社火清脆的锣鼓声,把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唤醒了。转眼间已过了正月二十。人们卷上一沓煎饼一边吃着,一边朝各自的娱乐场所走去。老人嘴叼着长烟锅,手拉着小孙子朝文化室走去;小媳妇、大姑娘们,花枝招展的,三两个一伙或十几个一群地朝电影院门口涌去;小伙们则拥向球场、棋盘,去进行一场场鏖战……
真怪,往年这时候地上早已立黑人了。可今年,这个时候了,人们还在过年。
这天下午,生产队队长从乡政府开会回来后,就召集了会议。在会上,他传达了乡政府的会议精神:每个队要有五至七户养鸡专业户、育林专业户。
“谁报名?”
队长话音刚落,二虎忙举手报名:“养鸡专业户,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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