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棒槌这是瓜儿生完孩子以来,头回露面,不用她说,瓜儿就看出,她的肚子大了,起码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咕棒槌没等瓜儿张嘴,先就抱着瓜儿哭起来,瓜儿把孩子交给她妈,把咕棒槌让进里屋,两人嘀咕了大概有一个钟头,或者是一个多钟头,桃儿她妈不知她们嘀咕什么,几次到门口听听,却听不见,快到吃晌午饭了,咕棒槌才走,瓜儿挺客气地把她送出去,嘴角微微翘着,像在微笑。瓜儿进屋,她妈说:“是不是她怀上孩子,跑来跟你显摆?”瓜儿摇摇头。“要不就是跟你取经来了。”瓜儿还是摇摇头:“没什么事儿,她就是来串门。”说着,进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简单地上下收拾收拾,对她妈轻声说道:“您受一会儿累,代我哄哄孩子,我出去一趟。”

她妈怕孩子饿着,非得叫她奶完孩子再出去,瓜儿好像心里长了草,坐立不安,平时每次奶孩子的时候,她都哼着唱着,这次没有,临走,扣子都系错了,还是她妈提醒的她。“都当娘了,还没个稳当劲儿。”她妈说她,可是,她早走出去老远了。这时候,七婶给她送来俩鸡雏,黄绒球一样,说是让孩子摆弄着玩。桃儿她妈撒了一捏小米,叫小鸡啄,孩子显然对满地跑的东西很感兴趣,两个小眼珠滴溜溜地追着它们转,桃儿她妈说:“把它们养大了,给你下蛋蛋吃。”孩子就咯咯地笑。他使劲儿地挣歪,似乎是想下地,去逮那两只小鸡,或是跟它们一起玩。

“你要是现在就能满地跑,可就成精了。”桃儿她妈开心地说。果儿冒冒失失地进来,没当心,差一点儿一脚踩着小鸡,吓得小鸡扑腾扑腾乱跑,孩子又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很脆生。果儿问:“我大姐呢?”桃儿她妈说:“都是咕棒槌那个勾魂鬼勾走了。”接着就添油加醋地把咕棒槌怎么挺个大肚子来,又怎么跟瓜儿嘀咕半天,后来瓜儿又怎么失里慌张地跑出去学说了一遍。果儿觉得大事不好,随便跟她妈编个瞎话,就出门找咕棒槌去,问咕棒槌都跟她姐说什么了。咕棒槌告诉果儿,她听说瓜儿的爷们儿出工伤死了,怪难受的,就来慰问瓜儿,后来咕棒槌又说了什么,果儿都听不下去了,匆匆寒暄几句,便告辞。等几个妹子陆续下班了,她说:“咱姐什么都知道了。”几个人再一听说瓜儿知道了信儿就出去了,至今下落不明,顿时慌了神儿,赶紧兵分几路,撒出去找。“都稳住神儿,别叫咱妈瞧出来。”果儿尽量冷静地嘱咐她的妹妹们。

转悠一大圈,每个人都空手而归,几个人急得直抖搂手,这时候,瓜儿安然回来了,她过于镇静的眼神儿,叫姐几个不忍看。“大姐,你可得想开喽,遇到难处还有我们呢。”她们劝她。而她只是淡淡一笑,笑得有些迷离。“大姐,你去哪儿了?”桃儿搂住她的胳膊,问她。瓜儿说:“我去你姐夫他们单位了。”姐几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说什么才好。瓜儿的唇边浮出浅浅的笑意:“他们领导叫我去他们单位上班,就在你姐夫待的那个班组里。”这时候,如果她是满脸泪水,或者干脆就是坐在地下撒泼打滚,姐几个会认为更正常,可是,她没有,她把她的悲戚隐藏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叫她的那几位一奶同胞愈加难受,好像挨了一窝心脚。果儿说:“你为什么非要去姐夫他们单位,怪勾心思的?”瓜儿说:“在那里,我就能时时刻刻感觉到你姐夫在我身边。”她的语气一点儿都不伤感,似乎很向往。梨儿跟果儿和桃儿交换了一下目光,加着小心问:“那么,你打算多咱上班?”瓜儿说:“明天。”说着,她又笑了笑,这姐几个几乎被她的笑逼疯了,盼着她别再笑了,求求你了。桃儿问她:“孩子还没断奶,他怎么办呀?”瓜儿说:“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至于她是怎么安排的,她没说。她们姐四个回到家,她妈一见闺女们集体亮相,就乐了,她最高兴的事就是合家团圆,这样显得热闹。瓜儿却没跟她妈说什么,而是接过孩子,亲一下宝贝的脑门儿,然后对她爸爸说:“爸,您给孩子起个名字好吗?”秦惠廷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似乎早就准备。“大号就叫他继合,小名你们起吧。”四合姓李,那么就叫李继合。一家子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全票通过。

瓜儿仿佛是漫不经心地说:“明天我上班去,孩子搁单位托儿所里。”她妈对她要去上班,并没有表示异议,却反对带着孩子。“孩子这么小,人家要是欺负他怎么办?”为此,娘俩儿争持不下,还是秦惠廷出来打圆盘:“我看这样吧,孩子先由我跟你妈照看一阵子,等他再大一点儿,你再把他带到单位去,跟其他孩子一块儿玩。”大伙儿都觉得这个主意不赖,瓜儿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这么定了。这个晚上,跟她们小时候一样,都没走,挤在她们小小的闺房里头,眯缝着眼儿躺着,谁都不言语,而谁也都睡不着,把胳膊搭在脑门儿上,各自琢磨着各自的心事——这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

早晨起来,姐几个一起送瓜儿上班去,眼睛里汪着泪儿,千叮咛,万嘱咐,就跟当初她们送瓜儿出门子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她妈没像过去那样哭上一抱。“早点儿回来,别叫孩子惦记着。”她妈说。

之后,果儿就找咕棒槌去了,大概咕棒槌也知道自个儿多嘴了,反复强调说她没想到一家人都瞒着瓜儿,这么大的事儿瞒恐怕也瞒不住。果儿并不是跑来指责她的,她只想知道瓜儿都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以及她知道以后所做出的反应。咕棒槌却说:“她没反应,没有任何反应。”果儿心话:没反应恐怕比最坏的反应还坏。果儿这时候才想起应该适当地关心一下咕棒槌:“你什么时候的预产期呀?”咕棒槌疲惫地笑了一笑,“得等明年见了。”果儿说:“我祝你生个大胖小子,你婆家人非高兴死不可。”咕棒槌却戏谑似的哼了一声:“那可不见得。”果儿的眉毛往上耸了耸,“他们一家子不是一直都盼着有个孙子吗?”咕棒槌迟疑了一下,咬着她的耳朵窃窃地说:“回头我再把一切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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