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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月过去了。
初秋来临了。废墟上飘过的是带着凉意的风。过去熏人的臭味儿消散了,阳光尽情地铺展着,含着某种醉人的温馨。时光是有味道的,文秀似乎闻到了时光的味道。时光里死去的人都变成了粉尘,陌然无声的粉尘。文秀也由此变得不易捉摸,常常一个人独坐,神色迷离,魂魄不知飘到了何处。第一批解放后走后,又留下了一批,军人又给唐山人搭建了新的简易房,简易房底座有半截砖石,紧挨着房梁的地方,用高粱秸和芦苇支着,抹上一层层的黄泥,显得既美观又结实。文秀的简易房很宽敞,何大妈搬过来以后也并不显得窄小,何大妈搬过来以后,与孩子们住在一起,早早晚晚文秀就轻闲一些了。海光虽说没有成为这个家庭的真正男人,可他还像往常一样,默默照顾着这个残缺的家。黑子也经常过来看看小妹,给小妹送来一些吃的东西,还耐心地蹲在小妹身旁试眼睛,可是无论黑子怎样晃巴掌,小妹的眼珠儿依旧没有动静,黑子伤感地走了。当黑子路过房前看见文秀的时候,就想蹲在文秀的旁边说点什么,可当他的眼神与文秀相碰的时候,黑子又有点胆怯了,只是呲牙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悻悻地走开了。文秀总想问问他住在哪里?生活得怎么样?成亲了没有?可是黑子没有给她一个机会。文秀只是感觉到,他每天都想着把小妹接走,如果不是文秀和何大妈看得紧,小妹早被黑子给拐走了。“这个二猛,还算有良心!”文秀常常听见何大妈这样夸奖黑子。
那天下午,海光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说毛主席逝世了!
海光说完的时候,孩子们不闹了,文秀和何大妈惊颤了,屋里的所有人半天都没说话,是文秀的一声尖利的哭泣,使人们找到了宣泄囗,真诚伤感的眼泪流淌着,比地震时哭亲人还要难过,海光感觉头顶蹋了一方天似的。这一年,对于中国人来说,真够多灾多难的,周总理和朱德委员长相继去世,刚刚一场大震过后,毛主席又匆匆地走了。戴白花,缠黑纱,扎花圈,开过追悼会之后,海光和文秀的生活才渐渐恢复正常。死去的没能复返,活着的人还要面对未来。
文秀把毛主席像挂在简易房里,每天都要擦得干干净净,家里留下来的半身毛主席瓷像,还完好无损。文秀和姐姐从小就敬仰毛主席,毛主席的诗词几乎首首都能背诵过来。那天文秀去学校接孩子,路过工人文化宫废墟的时候,看见高大挺拔的毛主席雕塑完好地矗立那那里,毛主席挥手的姿势还很英武。文秀听海光说,海光所在的《唐山劳动日报》就是建国时毛主席的亲笔题字,海光还告诉他,毛主席在病榻上批阅的最后一个文件就是《关于唐山大地震救援》的报告。文秀听得心里一阵酸楚,还有一份更深的敬意。文秀练习舞蹈的时候,明显体力不支了。她练舞蹈有两份心意,一是对毛主席的怀念,也是对唐生的纪念。她拿着唐生设计的《万紫千红》图谱,几乎抬不起腿来,后来她强撑着,挺胸踢腿,做一个美好的造型,可是造型没营造出来,自己却硬硬地摔倒了。何大妈听见里屋有响动,就急忙走进来,扶起软软的文秀,既心疼又是埋怨:“你这孩子,咋就这么不听话呢?”
“大妈,真不好意思,拖累您了!”文秀红着脸说。她知道自己要瘫痪,可还不知道是脊椎开裂的毛病。瘫痪意味着什么?不就是说明她不能重返舞台了吗?
何大妈语重心长地说:“文秀啊,大妈是看着你长大的,大妈喜欢看你跳舞,可是眼下是个啥情况?大妈劝你别再分心了,好好养伤,伤好了,大妈送你去团里跳舞!我想啊,你多把心思往家里想想,多往海光那儿用点劲儿,啊?”
“大妈,您说过不逼我的!”文秀用手揉着膝盖,裂着嘴巴说。
何大妈也帮着她揉膝盖:“孩子,大妈不是心疼你吗?大妈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你这么硬性的姑娘!”
“大妈,别叫我姑娘,我已经是媳妇了。”文秀自嘲地说。何大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跟她辩解了。文秀知道何大妈心里只有她与海光成亲这一件事。可她心里还是做不来,她也曾努力设想过,忘记唐生吧,跟姐夫海光组成一个新家,忍忍心也就过去了。可是文秀偏偏不是这种性格,最后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她不能丢掉唐生,不能放弃舞蹈,重返舞台好像是不很要能了,因为文秀听海光说,她原来所在的军区歌舞团已经解散了。人员分流到了地方武装部门和地方歌舞团,文秀就被分到了唐山歌舞团。歌舞团的领导来看过文秀,见她病着的样子,就安慰她好好养伤,再也没有提跳舞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谢幕了。果真是这样吗?那她还有什么勇气活着?
何大妈依然不死心,用热毛巾给文秀烫着受伤的腿:“秀儿,你也说了,名义上你跟唐生结婚了,按理儿说你也算过来人了,大妈跟你说话不隔心。如果你看不上海光,或是有你姐姐的障碍,大妈就给你找个别的对象,鱼帮水,水帮鱼的,咱再活一遭。是不?”
文秀眼睛红了,痛惜地摇着头:“大妈,您误解我了,没别的,就是心里丢不下唐生,谁要让我忘掉他,就是往死道上逼我啊!”
何大妈伤感地叹息着:“大妈知道,唐生刚走,你心里丢不开他。可是,咱唐山谁家不这样哩?都像你这样,破碎的家庭都缺着?”
文秀眼神里透过一阵迷茫:“我是我,别人是别人,唐生是为我而死的,我曾对着北戴河的大海发誓,永远不再嫁人。”
何大妈恼着喊:“你看,你看,又说糊涂话不是?唐生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大的福气?”
文秀说这是我的心里话。两个人又都无话了。文秀不知道何大妈想什么,但她自己是心乱如麻,爱情啊,不但使人疯也让人傻,不但使人聪明更让人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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