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钧走在回家的路上,唇边挂满浓郁的鱼腥味,小醉意升腾着精神,在秋风荡漾中像只惬意的肥猫,他再回想崔冰冰的这句话。想来就来,随便搭伙?这话钱宏明和嘉丽说出来,他们怎么说,他怎么听,也会怎么做,不会觉得异样。可若是换作现今几乎一天一个以上电话的申华东,申华东出于隐私考虑,未必会说,而他尊重朋友个人隐私,也未必照做。至于才结识的崔冰冰,柳钧毫无疑问地怀疑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想想崔冰冰其人,其性格,柳钧心中只有三个字:没发展。做个朋友倒是挺好,问题是跟女人做朋友犹如河边走路,湿脚可能性太大,属高危行业。他并未将此事往心里多想,一笑而过。好笑的倒是崔冰冰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如何如何应付李大人。她仿佛比李大人的女儿更紧张,不过,当然有崔冰冰的小算盘。柳钧用画法几何的思路俯视崔冰冰的行径,对崔冰冰的小心思一目了然。
柳钧快走到家的时候,意外接到申华东来电。申华东跟他差不多,有点儿假洋鬼子的德性,较早或较晚的私人时间,除非有重大变故,他们一般不给非至亲好友打电话。
“有件事,非常出乎我的意料。我有个朋友,他爸是本市烟草大领导之一,他一直追余珊珊而不得。刚才很突然,他告诉我余珊珊答应进烟草这个事业单位。你可能不知道,烟草单位的编制,寻常人想进去的话,花二三十万运动也有可能。”
“你是说,余珊珊准备与你那个朋友……”
“她要是进烟草,只有这条路。可我那个朋友,无论是学识,还是长相,还是为人,都只能说是中等偏下。”
“她受什么刺激了?”柳钧脑子里唯有这一个猜测。余珊珊若是个善于用美丽换取物质的人,她早可以换,而且可以曲意逢迎绑定他或者申华东,何须贬值给一个烟草的公子。不等柳钧心中厘清思路,他已经跳上出租车,司机问去哪儿,一愣之下,报出余珊珊家小区地址。他的车钥匙被崔冰冰强行扣留,因他喝酒了。
在车上,柳钧才想到,由他去劝阻余珊珊,合不合适。可是想想余珊珊那冲动性格,那长不大的脾气,他虽然……可也不愿看着余珊珊往错路上走。
余珊珊的反应不出柳钧所料,不开门,不应声,甚至原本从猫儿眼和门缝儿里透出的一丝光线也因他敲门说话而消失。但柳钧之了解余珊珊,就像武松清楚景阳冈老虎只得一扑一掀一剪这三板斧。即使眼下屋里什么声音都无,柳钧也猜得出眼下余珊珊一准儿与他只有一扇门板之遥,正静静听他在外面的动静呢。他好整以暇,不用高声,只寻常地说话。“刚东东打我电话,说你决定进烟草公司?你想过后果没有?是不是赌气?跟谁赌气?赌气又为什么作践自己?”
屋里面没有声音,柳钧想象着屋里的人咬紧嘴唇,白眼以对,这是余珊珊平常最直接的反应。“你这个人,我后来给你总结了一下,很聪明,可是太小聪明,反应太快,反而做事不经大脑。所以你的行为经常是浅薄而急躁地对别人行为的反射,而不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后的行动,说白点儿,你缺少自我。我认定你今天这个突兀决定又是不知什么事的反射,非常建议你冷静三天,宁可退后三步,找当事人谈谈,弄清赌气原因,而不是想当然,太早下定论。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你会后悔。”
屋里依然没有声音,但柳钧依然相信余珊珊就在门的另一边。“作为一个……我还得提醒你,你很美丽,相信很多人追求你,但是一个只有美丽没有自我的人,让爱无从着手。我走了,你好好考虑。如果你厌恶我说的话,我让东东明天找你谈。不要做傻事。”
又是静谧。柳钧没有依言走开,他着实不放心,微醺的脑袋里有种情愫缠绕着他。
终于,黑暗中传出钥匙的声音,一会儿,木门打开。即使是黑夜,屋里黑成一团,柳钧依然看得清屋里的人,虽然也有意料中的咬唇白眼,可明显又多了抽泣与泪水。柳钧惊讶,熟络地伸手进铁栏杆式防盗门,打开里面的灯。灯光下面,依然是哭泣的余珊珊,余珊珊低头打开防盗门。“难道有人逼你?怎么回事?”
“进来说。”
柳钧想起刚刚才有一个人以“夜深了”为由,打发几乎才放下带鱼汤拌饭盆子的他。他犹豫了一下,拉开防盗门走进去。余珊珊家简单的客厅自然是无法与崔冰冰家的比。柳钧环视一眼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客厅,很怀疑余珊珊的进出口业务做得并不好。一杯凉开水“砰”一下放在柳钧面前,把柳钧惊得一跳。他没有坐下,只是拿起茶杯喝一口水,道:“夜深了,不方便,我站站就走。你告诉我谁逼你,我想办法。”
但是看见余珊珊泪汪汪眼睛,柳钧不得不扭过脸去,克制住自己的怜香惜玉。若是谁敢说美女不存在杀伤力,他跟谁死磕。他不自禁地双腿一曲,坐在椅子上。
“你让我找当事人谈,好吧,我问你,你不许回避。你跟杨逦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她跟你做什么?”
柳钧想不到当事人竟是他,而且余珊珊翻出来的又是陈年旧事。他回忆了一下,将事情简单叙述一遍。又补充道:“杨逦处理这种事有经验,我只拿她当作一个普通朋友,希望她帮我处理那种难缠的纠纷。不排除她当时有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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