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钧闷闷不乐地回到公司,见罗庆又来研发中心打混,拿着几张临时出入证等他签字。柳钧一把将罗庆抓进办公室,他倒要讨教这个在政府机关混了两年的聪明人,他该如何拿到那块相中的土地。同时一个电话打给杨逦,询问是不是杨巡已经着手采取行动。杨逦的答案很爽快,是,而今那块土地已是风水宝地,大家八仙过海各凭本事。柳钧早知是这个答案,若非杨家对那块土地重点关注,杨逦也不会细致到了解那块地在庙前还是庙后,那么可想而知,杨巡当然会在得知小庙倒塌的第一时间赶去科技园区。
罗庆在一边听着,顺便将几张出入证排开,放在柳钧面前,方便柳钧签署。柳钧买科技园区那块地前曾经咨询过他,因此他听得懂电话在说什么。“有更好的项目跟你抢夺地块?”
柳钧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个罗庆听。完了又分析,“目前只知道有个杨巡来争抢,谁知道拖下去还有谁加入。从项目来看,我本身是经过认定的高新技术企业,我又是去那里设立研发中心,这方面我具有优势。而杨巡则是商贸出身,或者杨巡找来一个有技术的项目进驻?可是杨巡拿那块地的最终目的一定不是搞科技项目。”
“不排除杨巡先用一个有科技含量的项目获取土地,等生米煮成熟饭,再想方设法改变土地用途。像他哪种人,在那一行做了那么多年,跑规划局之类的地方跟回家一样。最终得看管委会的取舍了。不过从他们立即着手改变规划并婉拒柳总付款来看,柳总的项目在他们心目中并无优势。现在唯有等,或者放弃,两条路。”
柳钧不禁叹息,“社会不重视科研创新,也罢,都去做生意考公务员。可是既然名为科技园区,总得有点儿政策倾斜吧。”可是柳钧自己都不相信有谁会对他有倾斜,社会无视或者漠视腾飞是本份,重视的反而很另类,比如宋运辉。“可是公司扩张不等人,我不想改动计划时间表。这一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罗庆,帮我打听一下?”
“行。但柳总,我斗胆提一句,那块地如果比较麻烦,你可以考虑其他地块,不必赌气非要那一块,你跟杨巡他们不一样,你是急等着用地,你耗不起。”
柳钧知道罗庆说得对,可问题他现在生气杨巡半路杀出,坏他好事,心里憋气。可更憋气的是,他却深知那块地如果杨巡真想要,还什么八仙过海,绝无他柳钧的份了,他不是杨巡对手,除非科技园区管委会莫名其妙地开恩,那概率就是非常的小了。因此他连赌气资格都没有,用小时候学习的词语来形容,不是灰溜溜,就是夹着尾巴,这就是他柳钧狭路相逢杨巡唯一该有的所谓理智态度,唯此才更内伤。罗庆那是抬举,才劝他不必赌气。
可是,说放弃,又是那么难以启齿。
“好吧,我再看看。罗庆,虽然我继续签临时出入证给你,可是眼下对你而言,花大量时间在技术攻关上,毫无意义。你应该做一个行政人员该做的事,不能再有旁骛。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得负责地走下去,不要三心二意。”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虽然仕途走得好好的,心里却空虚,一直不如以前踏实,有时候常扪心自问,我究竟为社会创造了什么价值。”
“哈哈,受我洗脑啦。罗庆,还是劝你做事不能三心二意,你即使如愿回来腾飞做技术,你能保证你不怀念机关工作的好?笑什么,你自己也觉得荒唐,是不是。难得你是个能体谅企业难处的有志青年,你好好做,未来好好替我们企业说话,一样是创造价值。这年头,从企业出身的机关工作人员太少了,前阵子遇见一个小姑娘公务员,张嘴就是你们私企的每天想着偷税漏税打政策擦边球,素质很不行。我真是哭笑不得,你就不会喽,我还等着你这样的人掌权呢。”
“说句实话,机关里其实不乏我这样的有志青年,很多人很想做点儿实实在在的事。可是……我们就拿科技园区来说吧。机关是行政单位,没错,可是机关运转与企业差不多,一样是开门七件事,行政也需要成本,要钱。那么机关的钱从哪儿来?税和费。那么管委会心里就有了一个倾向,就是尽量引进利税预期比较好的企业。因为上世纪国家推行分税制,税收的大头被国家财政拿去,地方财政普遍紧张,地方的对策是一方面跑中央,所谓跑部钱进,另一方面是加大税收力度,在本辖区内尽可能的引进培植利税大户。与此同时,你也知道的,没有监督没有牵制,那么管委会心中的那个小小倾向不免无拘无束地放大。这样的大环境下,你在机关做事,最后做出的也是一样的选择,人同此心。由此,把腾飞的研发中心与资产雄厚的杨巡放一起,管委会会选择什么?他们肯定是真心实意地惋惜,可也只能跟你说对不起。因为国内的研发中心,有几家是真正有钱途的。”
这就是无可辩驳的现实。罗庆这一解释,将柳钧心头最后的一点儿小火苗也浇灭了。看起来,什么都别指望,唯有自强不息了。
“我提供你一些换位思考的思路,我为什么盯着科技园区那块地。我这儿也是开门七件事,说到底我就是一名大管家。我们的企业人员构成与其他企业不大一样,我们更侧重人,研发中心的科研人员是公司的宝贝,我需要为宝贝们创造最好的用人环境,才能留住宝贝。如果公司只有单纯的制造加工,我把工厂开在山区还省心一点儿,反正现在工人大多来自五湖四海,哪儿落脚都一样。可是科研人员不一样,科研人员大多人到中年,拖家带口,他们需要方便的生活环境,和孩子入学的好校区,这些,城市才能提供更好的。科研人员对精神生活的追求也要求高一点儿,也只有城市才能满足。制造条件一要户口二要钱。所以我看中科技园区,那儿的集体户口归属于市区,我们公司作为高新企业,可以用引进稀缺人才的政策为我们的科研人员办理市区集体户口。那么未来科研人员在市区买了房子,从市区集体户口迁到自家市区房子就很方便了。如果是郊区集体户口就没那么容易。再有我公司自身的考虑,科研工作不同于坐班,有时候灵感上来,却赶上公司班车接送时间,不跟班车吧就得住公司宿舍,跟班车吧明天就没那兴奋点了。如果工作地点在高新区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那儿有市区公交网,而不是现在这边工业区的城乡公交,晚上不到六点全停班。另有一个客户接待的问题,现在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现在酒再香也得将门面放到闹市去。还有很多理由,一地鸡毛吧?可管企业就得考虑这么啰嗦,即便你是企业出身,不在其位你也不会了解这些的。”
当然,柳钧将科技园区这种虽然边缘可依然属于市区的地块更容易抵押给银行换取贷款,可以抵押出个好价钱等方面的考虑藏在肚子里了,也没必要事无巨细都说出来。而仅这些,已经够罗庆感喟不已,原来一个老板需要考虑的这么多,这么细碎。他在机关总说他们为人民服务的简直是人民的保姆,方方面面该管的事情太多。可他们机关有那么多部门那么多人,可以分门别类地管,一个工厂却只有那么几个行政人员,企业规模越小,行政人员越得是万事通。可见小老板更累。
柳钧心里虽然对科技园区的那块地放弃希望,可隔三差五的还是会打去一个电话询问,死马当作活马医。而董其扬终于约柳钧告别,他找到新的东家,与申家和平分手。柳钧问董其扬为什么不自己做老板,有这身本事在,自己创业事半功倍。董其扬不以为然,反问柳钧还没尝够小老板的滋味吗。董其扬这个明眼人一语道破,柳钧无限感慨,当初被爸爸诱拐初涉混水之时,他即使再长三头六臂都不会想到管一家企业有如此繁琐,而今,再难脱身。可董其扬要走了,他再在申华东与董其扬之间做工作都没用,一山难容二虎。以往他在管理,尤其是营销管理方面多得董其扬指点,董其扬一走,请教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他对着董其扬直言,可惜他腾飞现在庙小,否则绝不放过董其扬。董其扬听着心里很安慰,这也算是他黯然告别市一机之际难得的一丝温情。两人把酒话别,董其扬看着柳钧心想,有时候人也不用太有城府,直爽的人讨人喜欢,讨人喜欢获得的帮助足以抵消有城府避免的伤害。比如他就挺喜欢柳钧,知道这个人言行一致,可以放心交往,也可以放心托付,不管柳钧与杨巡交恶还是与申华东交好,都不影响他对柳钧的判断。董其扬心中暗暗地想,或许以后还真可以有新的交集,希望柳钧未来发展蒸蒸日上。
天又转冷,不爱运动爱窝家里的嘉丽和小小的小碎花不免又染风寒,可是钱宏明专心在上海折腾,鞭长莫及。当然,柳钧也知道钱宏明在上海有另一个窝,也可能不止一个窝。于是还是柳钧半夜被嘉丽的电话叫去,车载娘儿俩去医院看病。看着烧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嘉丽依然坚持微笑着向他说抱歉,依然坚持尽力照顾小碎花以免更多麻烦柳钧,柳钧唯有心里一边骂钱宏明,一边更加尽心尽力帮忙。他甚至都不敢在嘉丽面前骂钱宏明一句要这种丈夫有什么用,唯恐给嘉丽雪上加霜。
最终,当然又是送进注射室打吊针。柳钧替嘉丽抱着哭累而睡的小碎花,时时关注旁边烧得打盹的嘉丽,无聊地想自己心事。妇儿医院的注射室喧闹得鸡飞狗跳的,因此柳钧没留意一个意想不到者的接近。直到杨巡拍拍他的肩膀,他才看到杨巡已经稳稳坐在他的身边。交恶之后,柳钧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注视杨巡,变胖了,与其他老板们一样,一张脸显得富态。富态的脸容易显得慈眉善目,杨巡也不例外,只是杨巡的两鬓添了不少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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