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丽卿等三人正寻不见希真、刘广,心中惶惧,只见后面大队贼兵追来。看官须知:这一路贼兵,并非凭空捏造,你道是那几个?便是张清、董平、徐宁、呼延绰、龚旺、丁得孙。原来这六筹好汉正攻打沂州城,忽接吴学究的军令,说机谋已泄,景阳镇救兵都到,攻必不利,速速收兵,会合各路,全师归山。六筹好汉急忙遵令退兵,来到此地,正遇着周通带伤来见,诉说遇见陈丽卿,吃他伤了一枪,投北去了。随行的喽啰又说道:“得知孔亮哥哥也吃他坏了。”六筹好汉一齐大怒道:“这贱人焉敢如此!我等就追上去,誓必生擒活捉了来。”周通道:“这婆娘果然了得。”张清道:“那怕他了得,叫他先吃我一石子。”董平道:“周兄弟平日只管说起陈丽卿怎样了得,我倒要会他。”呼延绰道:“小弟上山无寸箭之功,愿擒了他来献与众位。”徐守道:“我也随了你们去。”四筹好汉吩咐龚旺、丁得孙将人马去接应各路,又多派军汉送周头领先回山寨将息。这里四人带了一千人马,飞风追来,声声只叫拿住陈丽卿。
丽卿对刘麟道:“事已如此,不得不同他拚个死活。”刘麟道:“正是。”慧娘跳下马来道:“二哥、卿姊,休要顾我,这马二哥骑了去。”那慧娘便看看两边,决意要寻个自尽。正忙乱间,那贼兵已逼近来。丽卿、刘麟正要放马,忽听背后刮刺刺起一个震天震地的惊霆霹雳,贴着地往前面打过去。只见霹雳到处,那滩上的鹅卵石子平空飞起,随后希真一马飞到。希真又念念有词,向巽地上呼风,只见狂风大起,那滩上布过罡气的石子,遮天蔽日价起来,随着狂风满天飞舞,骤雨雹子般的落往那贼兵队里打过去。那些贼兵魂飞魄散,喊不迭的神灵垂祐,又只恨爹娘不与他生个铜头额、铁脊梁。只见连人带马打倒无算。张清头上也着了一下,鲜血迸流,几乎落马,身上不消说得。四筹好汉都伏鞍而逃。欢喜得个丽卿扑着手不住口的喝彩。希真见石子落尽,贼兵都退,方收了风势,对刘麟等三人道:“我道此地凶多吉少,把姨丈等都先护送到神霄雷院,急忙转来寻你们。这些贼果来寻死,却吃我先准备了。如今祖母、大哥、二娘子都何在?”刘麟道:“都失陷了。”希真伤感不已,说道:“如今且同回神霄雷院,再计较。”
四人便都起,刘麟仍把那马与慧娘骑了,到得那神霄雷院。那龙门厂是僻静之处,有许多得命的百姓也在。被几个庄客先看见,便道:“老爷等都在后殿的楼上。”四人齐进去,刘夫人正刚庄客们去行李内寻出些金创药,与刘广、刘麒的娘子敷治,见他们进来,忙问消息。四人细说前由,刘广、刘夫人、刘大娘子闻知刘母、刘麒失陷,不知生死,二娘子阵亡,一齐放声大哭。众人无不悲恸。刘广使教慧娘起一数,看看吉凶。慧娘拈着符头,掐指寻纹,心中大惊,口里不敢便说,但云:“灾星尚未退,不久便有救。”却私对希真道:“此课大凶,祖母与大哥俱有牢狱之灾,杀身之祸。大哥或有救星;祖母本命乘死舛,挨不到六七日了,这便怎好?”希真听了这话,一发焦急,对刘广道:“我等都已人困马乏了,且过一夜,明日我同卿儿再去寻觅,务要得个实信。”刘广顿首拜谢。慧娘道:“孩儿看此地天英星坐镇,有吉元凶,居几日不妨。”当晚希真意欲收视内观,开辟元关,探个吉凶消息,争奈整日价厮杀劳顿,百神扰乱,再也澄不下。
且慢表希真、刘广都权息在雷神庙,却说张清等四筹好汉兵马,吃希真的都箓大法一阵石子打得七零八落,逃走了性命,查看军士,打死了小半,其余带伤者无数。董平、徐宁。呼延绰也略伤了些。大家说道:“不料这贱人却会妖法,早知不去惹他。”在说间,只见小校来报道:“狄雷头领杀败黄魁,秦明头领也得了胜。那些乡勇都退入定风庄去死守,请众位将军连去策应,定风庄就好破也。”董平大喜,对众人道:“若打破了定风庄。钱粮却不少,须速前去。”便请张清领带伤的兵马后面屯住,却与徐宁、呼延绰三个头领,督令精兵,前来助战。
且说那定风庄的乡练使李飞豹,自前半夜率领乡勇来剿贼,杀至丁字坡,遇着奉明厮杀。直战到天明后,贼势浩大,黄魁的官兵又退,抵敌不住,退入定风庄。秦明、狄雷赶到,四面围住攻打。碉楼上灰瓶金汁,弓弩枪炮,雨点也似的往下打。渐渐也支持不住,庄里哭声喧闹,幸亏黄魁又来声援。那黄魁虽然骁勇,争奈兵微将寡,那防御阮其祥,上起阵来全不济事,只望后面退。正在支持不得之间,忽报西南上杀气冲天,枪炮动地,景阳镇官兵齐到。狄雷心领兵迎敌,只见那官兵旌旗严肃,部伍整齐,也是心惊。两军便交锋合战,景阳镇的兵马端的如虎如黑,中军队内五百名砍刀手,捧出一员大将,凤眼蚕眉,绿袍金铠,青巾赤面,美髯飘动,骑一匹大宛白马,倒提偃月钢刀,大骂:“无端草寇,焉敢犯境!”杨春拍马来迎,只一合,天彪青龙刀起,杨春身首异处。狄雷见天彪斩了杨春,大怒,抡两柄赤铜锤,直奔天彪。天彪挥刀迎战,十余合,胜败不分。武松舞戒刀来夹攻,天彪不慌不忙,施展神威,大战二贼。背后秦明也到,忽听得景阳兵阵后一个号炮,飞起半天,两旁喊声大振,左有谢德,右有娄熊,两位团练使分两路抄出,截断归路。只见天彪的兵马,翻翻滚滚,变成常山阵势,铜墙铁壁价裹来。秦明、武松、狄雷困在垓心,死战不脱,亏得董平、徐宁、呼延绰狠命杀入来,谢德、娄熊抵敌不住,吃救了出去。却又遇见黄魁,大杀一阵。
李飞豹望见官兵得胜,也放下吊桥,开了庄门,领乡勇来助战。只见阴云四合,惨雾漫漫,半天里一团黑气罩下来,空中无数精兵猛兽,力士天丁,纷纷杀下,乃是沂州府太守高封,带领三百名神兵亲到。云天彪只顾驱兵掩杀,那阵里的枪炮,好一似轰雷震电着地卷去。青云山的贼兵,那里挡得住,杀得大败亏输,弃甲抛戈而逃。高封追到五里,便收了法。原来高封的妖法,只有五里路好使,再过去便不灵;便是当年他哥子高廉的妖法,亦只有七里路好使:却怎及得希真的都箓大法,包含先天真乙之妙,变化无穷。
当时天彪直追过卧牛庄方回,斩获无数,夺了许多器械马匹,大获全胜。原来天彪自初八日中午得了孔厚的飞报,与希真商量。料道贼兵必从鳌背疃来,堵截神峰山口。那鳌背疃虽是条正路,却两边树木丛深,百草丰茂。天彪即火速传令,就叫那山口营汛里五十名官兵,先去就彼放火,烧断贼兵进路。狄雷等领兵杀到鳌背疃,吃大火阻住,只得绕道由皂荚岭进来。比及赶到山口,天彪已领大队兵马渡过神峰山了。谢德问云天彪道:恩相在先何不就在皂荚岭埋伏,截杀狄雷,岂不大妙?天彪道:“你那晓得兵贵养气,不在遇敌便斗。若先与狄雷厮杀,把人马都用乏了,怎好救此地?只图赢狄雷,却弃了沂州府,岂不是贪小失大,正中吴用的计。”谢德拜服道:“恩相神算,真不可及。”这一场胜仗,幸亏得孔厚先捉住了白胜,断了内线,城中先有准备;又亏云天彪救兵来得早,虽失了几个村庄,却不吃贼兵全得了便宜去,皆二人之功也。
且说贼兵败回青云山,宋江正差时迁来探听消息,吴用大惊。查点人马,坏了孔亮、杨春二位头领,伤了张清、周通二位头领,失陷了白胜一位头领,李逵被火烧去髭须,风沙眯了两眼,先已救回山寨,其余马步头目军兵折了五千余人,此外中箭着枪受伤者无数,虽打破地处村庄,得了许多钱粮油水,金银子女,却是功不补患,吴用大怒道:“吾自用兵以来,未尝遭此大败。今误了众位兄弟,皆我之罪。”一面差戴宗、时迁先回梁山报信,“我随后就回,誓必兴兵灭了沂州府、景阳镇,以报此恨。”便问狄雷道:“白胜兄弟失陷在城内,怎生去救得他出?”狄雷道:“闻得那东城防御阮其祥,这人最贪财,高封最听信他。小弟差人去他那里,多费些金银,通了关节,先留了白胜的性命,再去劫牢救他。”吴用道:“正合吾意。我恐沂州城内经此一番,加紧防备,倘劫牢不便,不如诱他解上济南,就半路上救他也妙。须要机密小心。”便留周通、张清在青云山养病,李逵两眼已好,同了吴用回梁山。
却说戴宗、时迁回梁山报与宋江,宋江大怒,便要尽起山寨兵前往报仇。戴宗道:“军师就回,待他来商量。”不日,吴用同众好汉一齐回山,宋江便议起兵。吴用道:“要报此仇,非大队兵马,必不济事。云天彪那厮极会用兵,更兼高封有妖法,须得公孙先生一行。只是这一番厮杀,若非旷日持久,不能成功。东京一路,虽不必忧,也防赵头儿另委别个,可叫梁世杰夫妻再写信去,托他丈人周旋。别的都不害事,我只恐大队兵马一出,运粮之路甚是不便,兖州府飞虎寨的兵马虽不敢十分猖獗,他若来劫我粮草,阻我归路,这个伎俩却能。那时瞻前顾后,却甚费力。那飞虎寨总管真茂,虽也有些武艺兵法,却为人狐疑不决;那兖州知府,更不在话下。小生之意,不如先去打破了兖州、飞虎寨两处,一者绝了后患,二者也好取那里钱粮使用。那时长驱大进,直捣沂州,还怕什么!猿臂赛仍不归顺,便一总剿灭了他。”宋江道:“此计最妙。”当日便点李应、杜兴、孙立、孙新、顾大嫂、乐和、邹渊、邹闰、解珍、解宝、时迁,共十一位头领,带领马步军三万,吴学究为军师,——倘若得了两处,便分派十一位头领镇守。——克日兴兵。又差杨雄、石秀,往青云山助狄雷,救白胜。按下慢表。
却说那日云天彪大败贼众,掌得胜鼓收兵,会合了高封、黄魁。天彪请高封速发号令,抚救百姓,一面申报都省,并查勘被难地段人口,分别赈恤。天彪又对高封道:“李飞豹这人,才勇出众,堪以重用。屈在乡练,却是可惜。”高封道:“我早晚便保举他升授团练,调去沂州城外西安营把守。”
天彪别了高封,领兵回景阳镇,发放三军都毕,即忙差得力。军弁去探听刘广家口人等的消息。正要退衙,只见辕门官禀道:“沂州有一差官,说有机密事禀见相公。”云天彪唤来,只见那人相貌清奇,吏员打扮,向天彪声喏施礼。天彪一看,在刘广庄上也曾会过,认得是沂州的当案孔目孔厚。天彪大喜,忙下座答揖,让到客厅相见。天彪道:“先生何事到此?沂州保全,幸仗先生之力。”孔厚道:“小吏有机密事禀报。”天彪道:“左右皆吾心腹,但说不妨。”孔厚道:“阮其祥那厮,苦死要与令亲刘防御作对,昨日在乱军中撞着刘大公子背负着祖母逃难,他竟把作贼人擒捉。刘大公子寡不敌众,连刘母都遭那厮擒去,却特地瞒着总管。阮其祥又买通白胜,诬扳刘防御父子作梁山内线,拷逼刘防御的财帛。大公子不招,已吃了刑法,连刘母也下在班馆。今日又接着高太尉文书,说东京捉着了陈希真家内王苍头,从张百户处追出刘防御的回书,已知陈希真藏匿在刘广家。提出刘公子未审问,公子抵死不肯承认。高封将刘母请入后堂,甜言哄骗,刘母却被他赚出来。现在严拿刘广、陈希真,那刘母并大公子眼见难活。小吏官微职小,拗不过,因想总管相公是他至亲,特地偷身来此商量,怎生救得。”天彪听罢大惊,想了半晌,说道:“我无别法,只有去向高封处替他二人分剖。但他二人此时不知在何处。多感先生大德,请先回府,下官即来也。舍亲在狱,山高水低,还望足下照看。”
天彪送礼厚去了,独坐书斋,半晌没摆布处。正待唤从人备马上府,忽报刘二公子到,求见。天彪大喜,忙接进来。刘麟拜见毕,诉说:“全家避难在龙门厂雷祖庙内,家祖母并家兄都失散了,本要去投孔厚,因小妹慧娘说城中杀气甚盛,为此不敢去。家父说只好聒噪太亲翁,来此暂住几日,再购房产。”天彪道:“贤任只知其一,现在宅上另有一起奇祸,孔厚才去……”便把上项事说了一遍。刘麟大惊,几乎跌倒,便道:“太亲翁可好相救?”天彪道:“事不宜迟,你速去请你爹爹一干人,先来我处躲避。便避不得,也送到我父亲处。令祖母、令兄,我再设法去救、我弃了官也不打紧,好歹要与高封剖个曲直。你快去,我便上沂州府也。”刘麟忙出街上马,飞奔回龙门厂去了。这里天彪带了三五十个亲随,都是关西大汉,各跨口腰刀,飞奔沂州。
却说刘麟一口气到了雷祖庙,报知此事。众人一齐大惊,刘广叫苦道:“这却怎好?既蒙云亲家高谊,不如就去。他与高封同僚,或说得下。”希真道:“断乎去不得!去了不但自己无益,反害了云亲家。若到云太公处,千里迢迢,带着老小逃难,更不稳便。高封那厮怎肯听人情,云亲家不去说还好;今已去说,云亲家为人心肠耿直,性如烈火,素来又看不得高封,不来头与高封闹起来,这祸愈速。我想这事,皆是我来害你,怎敢不生条计救太亲母、贤甥还你。”刘广道:“姨丈怎说这话,你只要有妙策救得我的娘,要我怎地,我都依你。”
正说间,只见云天彪着体己人到。刘广唤到楼上,那人呈上书信,说:“家老爷快请二位老爷并官眷,速到景阳镇去。现在城里城外各乡村,挨门逐户查拿二位老爷。若不趁早动身,必遭毒手。”希真答道:“虽承尊上救援,我们委实去不得,去了两边不美。我写回信与你,多多拜谢尊上。”希真便写信谢天彪,又劝他从长计较。切不可与高封恶识,便将信付了那体己人。那体己人又苦劝告了几番,刘广、希真是不肯,那人只得领了回书去了。慧娘道:“此事药线最紧,既要救祖母、大哥,又要避得自己之难,大姨夫速速定计。”希真道:“自然。”丽卿道:“孩儿不如同爹爹赶进城去,刺杀了高封、阮其祥两个狗头,岂不完结了。”希真道:“你不要来乱说。”希真打发一个精细庄客,踅进城去,到孔厚家探消息。那庄客领命,又恐天晚赶不出城,急忙去了。
当晚,刘广、慧娘、刘麟等,都在后殿楼上商议。陈希真独自一人在楼下,千回万转没个生发,心里念里只有走那一条路,只是碍着道理,又不好向刘广说。绕着那回廊走去走来,地皮都跟光了,把一个足智多谋的陈道子,弄得半筹都拍划不开。只见月色盈阶,银河耿耿,希真不觉走近雷祖面前,看那香炉边有一副杯珓。希真动个念头,便向神前跪倒,叩头无数道:“弟子陈希真与刘广,终能报效国家,不辱令名,当赐弟子一副立珓,圣、阴、阳三者,俱不算。”祷罢,捧过杯珓望空掷去,月光下,只见那副杯珓壁直的立在阶下,希真吃那一惊。只听胡梯上脚步响,看时却是慧娘下楼来。慧娘道:“大姨夫主意若何?”希真道:“未得良策。”慧娘道:“甥女有个见识,不好便向我爹爹说。我想只有猿臂寨的苟桓,认识我爹爹,又感激大姨夫的洪恩。他那里有四五千兵马,事到其间,也说不得,何不竟去投奔他,哀求他发兵,打破沂州,只救俺祖母、哥哥何如?”希真叹一口气道:“我想了许久,也只有这条门路,方才如此向神灵祷告。”指着阶下道:“兀那不是一副杯珓还立着。”慧娘看了,也是惊异。希真道:“事不宜迟,便去向你父亲说。”
希真收了杯珓,叩谢神恩,便同慧娘上楼。只见刘广坐在那床上只是哭,刘夫人、刘麟、丽卿都坐在旁边。希真道:“襟丈怎样计较?”刘广道:“我主意已定,高封那厮止不过要我的家私,我把带来所有的都与了他;再不肯时,我便挺身而出,由他碎刀万剐,只要他完我的活娘便了!这几个孽障,都托与姨丈罢。”刘夫人、刘、慧娘听了,都放声恸哭。希真道:“你这却是什么意见!你便舍了一百条性命,也救不出太亲母、大贤甥。”刘广道:“依你却怎地?”陈希真道:“我有妙计,恐你依不得。”刘广道:“我已说过,不论汤里火里都依你。我此刻箭疮已好,竟无痛苦,你快说!”希真就把投苟桓求救的计说了。刘广听了泪如雨下,叫道:“襟丈,听我说!我同你都是大宋臣民,活着是大宋的人,死了是大宋的鬼,你怎说这没长进的话,岂不是上辱祖宗,招那万世的唾骂?”希真道:“襟丈,你也听我说:须知忠孝不能两全,你依了我,报效朝廷有日;不依我这计,眼见太亲母有杀身之祸,如何解救?况这事药线甚紧,那里去耽搁十日半月,再迟疑一时半日,遭了那厮毒手,悔之晚矣!”慧娘道:“大姨夫的话也说得是,望爹爹权且依了,祖母的性命要紧。”刘广道:“日后却怎的?”希真道:“日后再说日后的话,……”
说不了,只见到孔厚家去的那庄客奔回来,喘着气说道:“老爷快走罢!高知府要带做公的亲来此端缉了。”丽卿跳起来道:“这厮亲来最好,捉这厮来先与太婆、哥哥偿命。”希真喝住了他。刘广忙问:“老太太、大衙内怎地了?”庄客道:“老太太、大衙内险被高封斩了,已自上了绑索,只争不曾开刀。却吃阮其祥劝住了。”众人大惊,问其原由,庄客道:“云总管见了高封,替老爷再三分剖,争奈高封全不容情。云总管发怒,与高封争执,要与高封到都省质对。高封也怒,立意要先害老太太、大衙内,与白胜一齐斩首。阮其祥说斩了白胜一干人,恐老爷到案没把柄,因此才都放了,仍旧监下。这都是孔老爷对小人说的。孔老爷又说,此庙内切不可再存留,高封正猜疑此地,要亲来稽查,请老爷速避到别处,再作计较。城里实是盘诘得紧,小人进去吃查问了多次。”只见刘广霍地立起身,便要下楼。陈希真扯住道:“襟丈往那里去?”刘广道:“去看看我娘,便死在一处到也安耽,哥哥与我报仇。”希真那里肯放,说道:“姨丈;你不要心乱,但依我言语,管要救太亲母出来。”刘麟、慧娘都跪下痛哭。刘广道:“依你便怎么?”希真道:“你依我方才的言语,如救不出太亲母,我誓不立于天地之间。”刘广道:“既是姨丈拿得稳,全仗着你。如此,我们就走。”便去唤醒那几个庄客车夫,套好那两辆太平车子;刘麒娘子伤痕未愈,也载在车子上;其余众人都上了头口,点齐火把,连夜动身,投猿臂寨去。希真见刘广身体无事;甚是欢喜,说道:“我也在军营里多年,每见箭疮如此深重,多是性命不保,今姨丈如此好得快,岂非孝感所致。”
众人连夜奔走,天色发白,已到芦川渡口,觅了船只,渡到那岸。刘广对刘麟道:“此去猿臂寨不远,你可先去报信,不要造次,我等在此等候。”刘麟领命,挂了双锏,纵马前行,一二程路,到那山南燉煌边。只见林子里一棒锣响,跳出五七十喽啰来,喝道:“兀那牛子,留下买路钱,放你过去!”刘麟高叫道:“列位好汉,我非过客,是苟大王的故交,来探望他的。”众喽啰道:“说了姓名,好去通报。”刘麟道:“我姓刘名麟,排行第二。我爹爹刘广,与苟大王、范大王都是至好。”众喽啰道:“原来是刘防御的二公子,快去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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