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受困运难通,卖马他乡路已穷。
何日得乘云雾起,奋鳞舒爪显神龙。
当下王小二立逼秦琼,又说:“你那匹尊骑,再两日饿死了,却不关我事。”叔宝道:“我这匹黄骠马,可有人要么?”小二道:“秦爷在我家住这好几时,再不听见你老人家说这句好话。我们潞州城里都是用得脚力着的,马若出门,就有银子了。”叔宝道:“这里马市在哪一方?”小二道:“就在西门里大街上,五更时开市,天明时散了。”叔宝道:“明早去罢。”于是走到槽头,看那马时,但见蹄穿鼻塌,肚大毛长,见了叔宝,摇头流泪,如向主人说不出话的一般。叔宝止不住眼中流泪,叫声:“马啊,马!”正待要说,一个噎塞,说不出话了。只得长叹一声,把马洗刷一番,断些草与它吃。
这一夜,叔宝如坐针毡,盼到五更时分,起身出门。那马竟是通灵的一般,晓得才交五鼓,若是回家,也备鞍辔,捎了行李,方才出门,除非是饮水放青,没有起五更之理。它把前蹄踹定在门槛上,两只后腿倒坐将下去。叔宝因马体瘦得紧,不忍用力,只得调息它,慢慢的扯。王小二却是狠心的人,见马不走,提起那根门闩,照这瘦马后腿上尽力两下,打得那马负痛,扑地跳将起来。小二把门一关,口里喃喃的道:“卖不得,再不要回来。”叔宝不理他,牵了马到西市里来。
那马市已开,但见王孙公子,往来不绝。见着叔宝牵了一匹瘦马来,有几个浮浪子弟道:“列位让开些,穷汉子牵着一匹瘦马来了。”叔宝听见,对着马道:“你在山东时何等威风,怎么今日就如此垂头落颈,却到那个光景。”复把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道:“怪你不得,我却也是这般模样,都只为少了几两店帐,弄得如此,何况于你?”正是:
得食猫儿强似虎,败翎鹦鹉怎如鸡?
牵着马在市上,没有人睬。因空腹出门,走着路多是打睡眼,顺着脚走过了马市。城门早已大开,乡下人挑柴进城来卖,那柴上还有些青叶,马是饿极的了,见了青叶,一口扑去,将卖柴的老儿冲了一跤,喊叫起来。叔宝如梦中惊觉,急去搀扶老儿起来。那老儿瞧着马问叔宝道:“此马敢是卖的么?那市上来往俱是王孙贵宦,哪里看得上眼?这马膘虽跌了,缰口实是硬挣,老汉今却认得此骑是匹好马。”
叔宝懊闷之际,听得此言,心中欢喜起来,道:“老丈,你识得马之劲脊,却在哪里去卖好?”老儿道:“卖金须向识金家。要卖此马,有一去处,一见包管成交。”叔宝大喜道:“老丈,你同我去,卖得时,送你一两茶金。”那老儿听得,欢喜道:“这西门十五里外有个二贤庄,庄上主人姓单,双名雄信,排行第二,人都称他为二员外,常买好马送朋友。”叔宝闻言,如醉方醒,似梦初觉,暗暗自悔,失了拣点。在家时,闻得朋友说潞州二贤庄单雄信,是个招纳好汉的英雄,我怎么到此许久,不去拜他?如今衣衫褴楼,若去拜他,也觉无颜;欲待不往二贤庄去,犹恐错过了机会,却没有识货的了。也罢,我只认卖马的便了。就叫:“老丈,俺就快去。”那老儿把柴寄在一个豆腐店内,引叔宝出城,约有十余里,果见一所大庄院,但见:碧流潆绕,古木阴森;碧流潆绕,往来鱼跃。纵横古木阴森,上下鸟声稠杂。小桥虹跨,景色清幽。大厦云连,规模齐整。若非旧阀,定是名门。
这座二贤庄主人,姓单名通,号雄信,生得面如蓝靛,发赛朱砂,性同烈火,声若巨雷。使一根金钉枣阳槊,有万夫不当之勇。专好结交豪杰,山东几府,算为第一。收罗亡命,做的是没本营生,随你各处劫来货物,尽要坐分一半。凡是绿林中人,他只一枝箭传去,无不听命,所以十分富厚。青齐一带,处处闻名。单二员外按上界青龙临凡,在隋朝为第十八条好汉。
时当秋收之后,闲坐在厅,只见苏老儿走进来,在二员外面前唱了个大喏。雄信回了半礼道:“许久不见你了。”苏老说:“老汉今日进城卖柴,撞着一个汉子,牵匹马卖,我看那马虽瘦,却是一匹黄彪马,特地领来,请员外出去看看。”雄信便随身出来。叔宝隔溪望见一人,身长一丈,面若灵官,青脸红须,戴万字皂包巾,穿藕色道袍,粉底乌靴。叔宝自认不像个样,躲在树后,抖下衣袖,牵过马来。雄信过桥去,且看马,不问人,把两袖一展,用力向马背一捺。雄信膂力最大,那马却分毫不动。将手一托,足有八尺,遍体黄毛如金色细卷,并无半点杂色。怎见得,有诗为证:
遍体金光笼玉辔,龙驹飞下九天来。
雄信看完了马,才与叔宝见礼道:“这马可是足下卖的么?”叔宝道:“这是小可的脚力,今在穷途,货与宝庄。”雄信道:“这却不管你自骑的买来的,咱这里只问你价钱罢。”叔宝道:“人贫物贱,不敢言价,只赐五十两,作回乡盘费足矣。”雄信道:“马价讨五十两,也不多。只是膘跌重了,若上细料,还养得起来;若不加细料,这马就是废物了。见你说得可怜,咱与你三十两罢。”雄信还了三十两,也不十分要买,转身过桥就走。叔宝无奈,只得跟过桥来,口里说道:“凭员外赐多少罢了。”
雄信进庄,立在大厅滴水檐前,叔宝见主人立在檐前,他只得站于月台旁边。雄信着手下人牵到槽头去,上些细料来回话。见叔宝状貌魁梧,因问道:“足下不像我这里人?”叔宝道:“在下是济南府人。”雄信听到“济南府”三字,早动了一个念头,向叔宝道:“请进来坐,有话动问兄,济南府咱有个慕名朋友,兄可认得否?”叔宝问是何人。雄信道:“此兄姓秦,咱不好称他的名讳,这时只讲他的号罢,叫做秦叔宝,山东六府俱称赛专诸、小孟尝君,却在济南府当差。”叔宝随口应道:“就是在下--”即住了口。雄信失惊道:“得罪。”连连走下来。叔宝道:“就是在下同衙门朋友。”雄信方立住了道:“既如此,失瞻了。请问老兄尊姓?”叔宝急转口道:“贱姓王。”雄信道:“小弟还有一事相烦,请兄略坐小饭,要写个信与秦兄,不知可否?”叔宝道:“有尊托尽可带得,饭是决不敢领。”雄信进内去,封了三两程仪,潞绸二匹,并马价,出厅前,殷勤作揖道:“小弟本欲寄一封书,托兄奉与叔宝兄,因是不曾会面的朋友,恐称呼不便,只好烦兄道个单通仰慕之意罢了,小弟异日要到他府上拜识。这是马价三十两,外具程仪三两,潞绸二匹,乞兄收下。叔宝兄同袍分上,弗嫌菲薄。”叔宝再三不肯收,雄信执意送上,叔宝只得收了。雄信留饭,叔宝恐露自己声名,急辞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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