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非只有“天师”才能做到心若止水,就在张鲁羽化之际,在距其不远的城郊,一座不甚华丽的宅邸里,有位老臣也正心如止水般开导自己的儿子,那便是太中大夫贾诩。
贾诩身份尴尬,以他“负罪”之身是不大可能融入魏国朝廷的。他本欲称病而退,曹操却不肯放,想了个折中之策,将其任命为太中大夫。这是个汉官,不属于魏国之臣。但曹操却叫他居于邺城,若有需要还会召他入宫问计问策,半隐半仕半臣半友,就算魏王的一个智囊吧。
太中大夫非寻常人所能担当,这位置虽无具体职责,却有二千石俸禄,通常是安置元老大臣或卸任三公的。虽然贾诩当年有“祸国”之举,但毕竟在西京当过尚书令、总揽朝政,担当此职也说得过去,再者他已年过古稀,如此高龄是该享享清福了。
不过贾诩却与程昱、娄圭不同,即便退下来也依旧如此。他阖门自守无所私交,即便曹操请群臣赴宴,十次倒有八次设法推脱。本人如此也就罢了,甚至连整个家族也被约束,族中男婚女嫁不结高门,喜寿之事不请宾客。他长子贾穆快五十岁了,至今还在许都当个散秩郎官;长孙贾模都二十多了,仍没有入仕。他虽居邺城,宅邸却选在城外偏远之处,房舍简单也没多少仆僮,家中事务皆赖幼子贾访打理——说是幼子,也三十多了,还是白身呢!
贾访整日服侍父亲衣食杂务,倒是格外孝顺,不过这种日子何时能熬出头?眼看父亲一天天苍老,自己前程堪忧,虽说家底还算厚实,但读书便欲成就功名,不敢说建功立业,总得入仕进取吧。而且贾访又是幼子,不似长兄日后能继承父亲侯位,想要融入魏国必要借父亲之名四处结交。可眼下莫说拜会朝中群臣,家门都不出,今晚魏王遍邀老臣,父亲又推脱不去,长此以往如何是好?他踌躇再三,终于把这些话挑明,软磨硬泡讲了一晚上,父亲依旧不为所动。
夜已渐深,贾诩又只点了一小盏灯,更显得屋里黑黢黢的。贾诩微微驼背,坐在阴黑之处显得老态龙钟,双目注视着灯芯,说起话来慢吞吞的:“今朝座上客,他年阶下囚。似毛孝先那等随王创业之人尚难得善终,老父怎能不知谨慎?我并非魏王旧臣,且负祸国之名,又因宛城之事害其嫡子,避祸尚且不及,岂能叫你四处游走。”
这话贾访已反反复复听他说了无数遍,早有些烦了:“父亲之言固然有理,然兴家立业当慕进取,闭门不出也非长久之计。”
贾诩甚有耐心:“今大王立嗣未明,邺下攀附世子者极多,稍有不慎贻害无穷,以你这般才智还是远离是非好!”
贾访听父亲不看好自己才智,心中不服又不敢顶嘴,却道:“万事有失必有得,孩儿也不求幸进,即便结交几个朋友也好。”
贾诩冷冷一笑:“仕途中人岂有推心之友?中庸守业才是正道。”
“唉!”贾访自知辩不过更拗不过父亲,唯有苦笑,“我贾氏虽出身凉州,却也是世代官宦。祖父(贾龚)曾为大汉轻骑将军,您是太中大夫,想不到今止于此,父亲这般墨守,我兄弟无出头之日,恐怕今后注定难有作为了。”
贾诩轻撩眼皮瞅了儿子一眼:“世间之事并无注定。今日尚不能度明日,又安能度子孙后代?谁知将来会有何际遇呢!人之成败皆在见机而动不违天时,何言注定?为父幼时只不过是想循规蹈矩,效力朝廷,以正道辅佐君王,哪知辗转半生,竟走到今日这般田地。世事难料啊……”说到此处他空洞的目光倏然变得炯炯有神,仿佛回忆起昔日辅佐李傕、张绣的那段岁月。
贾访还欲再言,忽听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仆人隔着纱帘禀道:“有客拜访。”
父子俩对视一眼——家中极少会客,这么晚会是谁?
贾诩摆了摆手,贾访明白又是老规矩,朝外嚷道:“天色太晚,请他改日再来吧。”
“只一主携一仆,那人说出城不易万望海涵。”
“究竟何人?”
“那人未说,有名刺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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