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终于造反了。我们有一万个理由说他不必再反,但是他还是反了。凡是造反,阴谋先行。韩信当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一个外应的搭档,此人正是他的粉丝——陈豨。

陈豨者,宛朐人也。宛朐,故城在今山东菏泽县西南。韩信和陈豨之造反阴谋,可以追溯到三年前的冬天。

当时,刘邦废掉落荒而逃的刘喜,立刘如意为代王。同时,刘邦封陈豨为代相,率兵守代地。陈豨离开长安之前,向偶像韩信告辞,于是,两人就在院子里种下了阴谋之树。

这不是一次远行,这是一次生死相许的战斗:我里应,你外合。

一直以来,韩信能够下定决心造反,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当他势如雄狮,足以三分天下时,蒯通劝他反,他不反;当他位居楚王,手握重兵,与诸侯相犄角时,他不反;然而,当手无一卒,唯有家奴数百时,他这才奋不顾身,要刘邦难看。

明眼人一看,韩信这是找死。然而韩信却说:我生不如死,不如一死相搏之。人生,可怕的不是在低处看高山。可怕的是,当你上过高山之后,被人从巅峰推下山来,犹如困兽一般仰望无限的那种失落。这种失落,我韩信称它为生不如死。

何尝不是呢?回首往事:曾经,他流浪淮阴;曾经,他忍辱负重;曾经,提着三尺剑勇闯天涯;曾经,为项羽站过岗;曾经,为刘邦扛过枪;曾经,百万雄兵,在手一握;曾经,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如今,旧事如梦,前不见光荣,后不见鼓掌,唯一的工作就是想当年,金戈铁马入梦来。可是梦醒之后,谁解英雄万般愁绪啊。

陈豨,让韩信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在寂寞的侯门里等了好久,终于有个被他瞧得起的人来看望他。韩信支开左右,像拉着初恋情人一样地拉着陈豨的手,缓缓漫步于寂寞冷清的院庭当中。陈豨任由韩信拉去,任他抚摩。

这种感觉真好。这就像一个暗恋多年的女子,突然投怀送抱,真不是一般的受宠若惊啊。

韩信先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地仰天而叹。天,万能无上的天,正以无比神秘的表情俯视着人间。当一个人失落到无极限时,都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天。

望天也好,问天也好,其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大彻大悟,看破红尘;一种则是顽如老石,风不化,雨亦不能摧。聪明人如前者,如陶渊明、苏东坡。当愁绪填胸,苏东坡泛舟于江上,享受江上明月,山中清风,不花一分一毫,岂不乐哉?人生如寄,渺沧海于一粟。虚无,有时未必是一种解脱。就像张良一样,貌在修道,实则逍遥自在。

然而韩信的叹息,仿佛是廉颇的叹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韩信不老,为什么就不能造反?反,是造出来的。要造,就造他个惊天地,泣鬼神。

于是,韩信突然停下长叹而问陈豨道:子可与言乎?

韩信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说,我可以跟您说说心里话吗?

韩信一言,不要说陈豨,恐怕萧何等辈听来都觉消受不住。陈豨这不是受惊,反而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只见陈豨连忙说道:将军您有什么话就尽管吩咐吧!

韩信不当将军,已经很久了。亏你陈豨还呼我将军,难得啊。这时,韩信接着说道:您将要上任带兵的地方,集结了天下最精锐的部队。而你,却又是刘三最信任的将领,如果有人打报告说你造反,肯定有人不信。但是当你真的造反时,刘三肯定亲征,那么到时我们俩里应外合,大事必成。

韩信没有忽悠陈豨,代郡的确是集结了汉兵的精锐,当时目的只有一个,防范冒顿这个国际大偷袭客。况且,除了冒顿外,还有韩王信、王黄等人也在不停地搅浑水。如果陈豨造反,可谓是一呼百应,刘邦想不头大都不行。到时,只要刘邦倾全国精锐去征讨反兵,长安肯定空城,对于韩信这个擅长打偷袭战的将军来说,搞定长安犹如小菜一碟了。

韩将军,你办事,我放心。既然主意已定,那我们就干他一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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