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十二月七日,太原的冬天显得如此寒冷。
宣抚司衙前的大堂上烧着大盆的炭火,却无法驱赶童贯心中的寒意。
童贯说张知府王将军你等好好固守太原,我要立即把金人入侵的军情回开封向皇上汇报。
张孝纯眼中露出了惊讶和不满,说金军马上兵临城下,广阳郡王你监军西北,执掌河北燕山军队,此时正应该召急各路兵马,援救太原。太原是河东的要塞,太原一失,河东必失,河东一失,河北也保不住,那样时局可就完了,这个时候广阳郡王你怎么能走呢?
童贯生气了,说我是宣抚使,守太原是你张知府和王禀将军的事,我要负责全局,怎么能光顾着太原一地而失全盘呢?
张孝纯生气了,嘲讽说郡王今日若走,二十年积攒下来的威名怕是要留在太原城了。
童贯怒喝说那不是你来操心的事,你守好你的太原城就行了。
张孝纯说那是当然,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双方的气氛僵化。与童贯一起前往太原的马扩这时发表了不同意见,说将宣抚司设在太原确实不合适,目前金兵两路入侵,西路军所侵河东之地皆有要塞相拒,倒是河北诸路长期军备松散、城设荒芜,郡王应将宣抚司移至保州中山真定,在那里率军阻击金军,为东京建一道屏障。如果天下各路兵马都知道郡王在最危险的地方抗击金军,谁又会不死命出力呢?
童贯闭上了眼睛,捋了捋他那已快白了的几根胡须,说马刺史的建议倒是可行,我们之后再议。
离开太原后,童贯还是习惯性地坚持了他的最初选择。二十年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把身家性命豪赌在战场上的中年太监,他认为目前朝中的政局比宋金的时局还要艰险,回到东京政治中心,在老板赵佶的周围,才会让他有安全感。
沧海横流,方见英雄本色,毕竟他只是一个帮皇帝干杂活的太监,帝国将如此重要的军事权力交给他一个太监,或许最初就是一个错误。
但这一切又能怪谁?谁该为这一切埋单呢?
童贯选择了逃回东京,而一直活跃于宋金同盟的年轻外交使臣马扩则孤身去了真定府招兵。从一个外交使节变成了抗金将领,他得让女真人知道,当初阿骨打赠送给他的“力麻立”(善射之人)的称号是货真价实的,南朝人不缺射手,也不缺勇气。
而童贯奔往的那条路,则葬送了他和帝国的一切。
当日的争论,王禀一直没有发言,他只是感到了无比的失落和悲哀,当年他在西北军中还是一个低级将领时,对眼前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是何等的顶礼膜拜!到底是什么让一个英雄慢慢变成了鼠辈,时间还是权力?
他站在太原城楼看着童、马等人离去,抚摸着手中的剑,轻轻念叨一句。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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