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南中很热,热气在每一棵树上凝成了光闪闪的水珠,暖暖的蒸汽无声无息地织成了一张网,风吹不开那网,只是加重了热的力量。
距离泸水一里外,蜀军扎下了营垒,按着东南西北中分五小营,营外五百步外竖旗,东竖青旗,南竖红旗,西竖白旗,北竖玄旗,中央竖黄旗,军士樵采出行皆不得越出旗帜外。蜀军驻次在茂密林木间,借着浓荫,避着盛夏的炎热。正值丰水季节,泸水的水量很大,昼夜都在发出金属般的咆哮,风把泸水的拍岸声送入营垒,时常惊醒士兵们的梦。本就对南中传说心存忌惮的蜀军更害怕了,又听上峰说大军不日将兵渡泸水,不免先生出怯意来。瞧一眼泸水湍急的水流,看一眼弥漫周遭蓝色的迷瘴,所有的恐怖传说纷至沓来。
泸水里有吃人的巨兽,泸水里有迷惑心智的女妖,谁敢踏入泸水一步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的传言瘟疫似的在军营里悄悄扩散,有掌管军纪的军正禀报诸葛亮,请以军法处死擅传谣言蛊惑军心的为首者,诸葛亮却说,不用管,渡过泸水,一切谣言皆消。
渡泸水是蜀军绕不开的宿命,但什么时候渡泸水,诸葛亮一直没有发话,他似乎也在等,等待合适的时机,也等待过去一个月经历的战争硝烟淡下去。
中军大营的辕门开了,押解粮草的小队驶了进来,撑得圆滚滚的布囊压塌了车板,车轱辘转得迟滞,笨重得像是随时可能垮成几片。杨仪从马上跳下去,不住地用手巾揩汗,雪白的手巾方才抹了三五下竟黑了。
中军大营里依然炎热难耐,热气在地上腾起细白的花,正对着营门的帡幪上垂着一大张南中舆图。诸葛亮恰站在地图下,周围一溜围着诸位将领,修远蹲在一旁,手里握着一只大木勺,不住地舀起面前木盆里的凉水,哗啦啦地往地上泼水,想要降低帐内热辣辣的温度。
诸将顾不得体面,一个个宽衣解带,袖子挽得老高,有的扯着衣角扇风,有的随手摸来一片竹简,来回晃动引风。只有诸葛亮仍然一丝不苟,依然是容止可观的羽扇纶巾,偏能耐得住那残酷的炎热。
“丞相。”杨仪极得体地行了一礼。
诸葛亮转脸,轻笑着称呼了一声:“威公。”
杨仪走上前来,说道:“丞相,辎重粮草已接应来到,但路途险峻,翻了一半在沟谷里。”
诸将都发出低低的惊呼,诸葛亮微微一蹙:“有士兵伤亡么?”
“有四人摔下沟谷,还有三人重伤。”
“南中路途艰险,粮草运送极难,如果能就地取食,也可省去押运之烦费。”说话的是张翼,阔脸膛,方口宽额,不苟言笑,说话时总觉得他在皱眉。
“这个恐怕难,夷人坚壁清野,戒心太重,就地取食很难施行。”龚禄摇头道,与张翼的威严肃穆相比,他却是个笑脸,五官轮廓很柔和,今年才交三十一岁,却已被任命为越嶲太守,将来叛乱平定,他和张翼都是朝廷默定的南中牧民之官。
诸葛亮默然,他自然知道龚禄所言符合实情,越巂郡叛乱刚刚平定,地方残破,民力衰竭,夷人的戒心未除,想在荆莽臻生的当地为几万大军寻得给养,无异于缘木求鱼。但若一概把后方辎重交与成都,路途又太过遥远,耗费人力物力,一石粮草运送前线,有一半先由押运者自己耗掉,路上再耗损一些儿,最后抵达军营不过三分之一,运气好时会有五分之二,可已经是极大的浪费了。
杨仪提议道:“要不,采集当地作物为生,我瞧南中四野可食者甚多。”
龚禄又摇头:“那更不成,南中遍地瘴气,满野毒物,前几日左屯的几个士兵去挖野菜,煮了一锅刚下肚便中毒。幸而毒性不烈,不然已丧命多时。”
南中的秀丽山水间隐藏着无数的致命陷阱,这是让蜀军最头疼的事。不仅有防不胜防的野兽毒草,心怀仇恨的夷人还经常会袭击落单的蜀军士兵,淬了毒的刀枪棍棒抛出来,一旦中毒竟无法医治。寒了心胆的蜀军除了一般樵采都不敢外出营门,面对面肉搏拼刺他们不怕,这种不知危险何时来临的茫然才是真正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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