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亦都朝着孙札秦光滚跳脚大骂:“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来攻打翁克洛城……”
他命人将孙札秦光滚绑了起来,狠狠的对他说:“努尔哈赤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要你抵命!”
舒尔哈齐则是不由分说的一顿拳打脚踢,没几下子就把孙札秦光滚的脸上身上都打得红一块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容易才被穆尔哈齐、雅尔哈齐几个给拉开了去,才没活活的把孙札秦光滚给打死;几个人中一向最稳重、沉默、冷静的安费扬古也出现了他生平最焦躁、忧虑的神情,定睛注视着努尔哈赤的眼眸中几乎闪动着泪光……
已经整整十二个时辰过去了,努尔哈赤颈中的伤口还无法完全止血;裹了厚达寸余的金创药,血水却依然从包扎中渗了出来,枕被都被染得殷红一片;人是昏迷的,在十二个时辰中,他苏醒来过四次,每次都只是微微的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要水喝,喝了水之后便重新陷入昏迷的状态;在昏迷中,他的呼吸、鼻息都十分微弱,脉搏迟缓,心跳更是不若平日的坚实有力。
额亦都和安费扬古等几人,都是第一次面对有人这样重伤垂危的情况,一来没有经验,二来对象是他们的领导人,便加倍的惊慌忧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除了寸步不离的守候之外,就只有束手无策的等待着,等待着努尔哈赤那顽强的生命在他们仅以最简单、原始的敷上金创伤药的救护下自动的康复过来。
而努尔哈赤仅存的意识却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眼前尽是茫茫的白,像云又像雪,悠悠忽忽的飘浮着;他的知觉中已经没有了痛楚,而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棉絮一般的轻飘飘的在云端、在雪中飞浮着,毫无目的的游翔着,直欲随风飘到天的尽头……
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唤住他:“你是上天的儿子,你是为安邦定乱而生的!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不能躲开……”
这个声音周而复始的在他的心中回旋、激荡,音量也越来越大,大到有如雷鸣般的在他的耳边怒吼,令他在意识模糊的昏昏沉沉中,不自觉的发出了低微的呓语,彷佛应和似的说着:“我是上天的儿子——我是为安邦定乱而生……”
而就在他凶险万分、苦苦的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缘中挣扎的同时,远在北京城中的万历皇帝却正在开始为自己建筑坟墓。
原来,一个漫长的夏日和秋季连着下来,他除了下了一道将张居正的家属发配戍边的命令之外,几乎没有处理过什么重大的政事——他总认为,现下的大明朝正处在“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盛世,宇内相安无事,因此身为皇帝的自己也就无政、无事待处,正是享受生活的大好时刻。
因此,他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神都用在与他心爱的郑德妃共享美好的时光、领略生活情趣上;饮酒赏花、逗鸟观云的,日子过得既唯美且浪漫。
郑德妃母家的那班女乐每隔一段日子就会被宣进宫来,演唱时下民间正风行的各出传奇,优美的辞藻、婉转的曲调每每听得万历皇帝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这一天,却是女乐们进宫来,一连演唱了三天之后,万历皇帝唯恐慈圣皇太后对这“连唱三天”有微辞,而不得不命她们暂且先出宫回郑府的第一天;一早起床,他就觉得心里冒起了一股空虚感,再接下去便是百无聊赖的感觉,像是原来萦绕在耳边的密锣紧鼓、急弦繁管一了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百分之百的寂静,静得令他的心空得发慌,非常难受。
因此,他连早朝也不想上了,命太监出去传话,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无法上朝,接着,他便和郑德妃仔细的商议起今日游乐的内容。
所有游乐赏玩的方式,两个人差不多都已经逐一玩过了,饶是郑德妃再怎么见多识广、脑袋里装了千百种游戏的方法,也已经用尽,再也想不出什么新的主意和花样来玩了;偏偏万历皇帝自从少了张居正的监督、管束之后,个性越来越放得开,对于游乐诸事也领会得越多,要求越来越高,弄得郑德妃每天都得挖空心思,想出一些可以满足他游兴的“游乐法”来;可是,这一天,她歪着头左想右想的闹了好一会子,却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的点子来,没奈何之际,只得对万历皇帝说:“万岁爷,咱们还是玩拿银子盖房子吧——您这会又多抄了个人的家,私房银子又多了好几十万,盖出来的房子准比以前的大!”
万历皇帝哈哈一笑道:“怎么又要用银子盖房子?你想不出新的主意了吗?”
郑德妃眼睛瞟了他一眼,娇笑着嗔道:“哎哟,我的万岁爷,臣妾全部的主意都已经想光了,再也没有新的了——您就凑和着再玩玩盖银子房吧,横竖皇太后是不许人在宫里真个盖房子的,您就拿银子盖盖,过个乾瘾吧!”
一听这话,万历皇帝便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是啊,皇太后不许的——朕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是有很多事做不了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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