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皇帝

作者:赵辉

勤政殿里,道光皇帝已高高地端坐在龙榻之上了,面部俨然,身着绣有大幡金龙的皇袍、脚蹬白底高帮绣着花纹的步云靴,两排朝臣进了勤政殿,双膝一屈,朝道光皇帝三叩九拜,道光皇帝缓缓地说:“众卿平身。”众臣高呼:“谢皇上。”然后转身退到勤政殿的两侧。

礼仪完毕,道光皇帝用温和的目光环顾了一下殿里立在两侧的众位大臣,众大臣都低着头双手垂着,在皇帝的目光里愈发显得虔诚恭敬了。道光看到这种情景,想到君临天下,统领四方,不免内心又一次泛起得意之情,继而一虑及鸦片,得意之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双眉紧锁,对众臣道:“众卿可有上奏之事?”大臣们对皇上性情已经摸得很熟,一听此言,便知皇上意在询问禁止鸦片的事宜,然而近年来,鸦片之害已遍及全国,百姓深受其害,鸦片屡禁不止,各省官员也大多数苦无对策,对鸦片已到谈虎色变的地步,这时在皇上开言之下,谁又敢谈及鸦片,更不敢多说半句之辞。道光皇帝一见众人不语,无奈只好把话说明:“众卿,不知各省的禁烟的效果如何?”

众臣见皇上把话挑明了,便更加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道光皇帝环视一下见仍旧无人说话,面上不觉现出温色。道光皇帝目光自然就落在王鼎的身上,王鼎无法,站了出来道:“启奏皇上,禁烟之令已有几年,虽也取得一些成绩,但其总体的效果仍不见好转,洋人的鸦片的输入仍旧一年多于一年,吸食者也一日甚于一日,国库白银流失越来越多,百姓也越来越贫困……”道光皇帝一听,怎么还是这样呢?朕多次下诏禁烟,总应该有些起色吧,为什么反倒愈演愈烈呢?难道是禁令不严之故,还是另有原因呢……这个鸦片怎么就不能禁止了呢?想到这儿,不由得怒从心中升,重重地哼了一声。王鼎看到形势不对劲,也就不说了。这时直隶总督琦善走了出来,低着头微笑地说:“固然鸦片屡禁而不绝,但禁烟的效果还是显而易见的,而王大人所说差矣,吸食者已渐有减少的趋势,怎可谓之吸食者越来越多……。”王鼎听到琦善这么一说,有点温色,可一抬眼看到皇上好似正听得起劲,就没敢发作,等到琦善说完,道光皇帝趁机就问:“依你之见,鸦片之入,国库之虚,又当如何补救?”

琦善这下不得不干瞪双眼傻了,琦善本来想说些好话,以讨皇上的欢心,没想到皇上有此一问,反倒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这个,这个……”近年来每次上朝,一提到鸦片的问题,总是没人能提出合理的举措,来制止鸦片的输入和国库白银的流失,因此每次都出现君臣默默相对无一言语的局面,道光皇帝也很难有兴奋的心情。无奈之下,道光令王鼎、琦善二人退下,叹了口气,缓缓地说:“自从朕登基以来,大清王朝深受鸦片之害,迄今为止,已有数年之久,我朝疆土广阔,子民众多,人才济济,可为何不能根绝鸦片之害呢?”他这时不禁露出了沮丧之情,“难道众卿竟无人能为朕排忧解难么?”众臣一听,更是吓得战战栗栗,生怕皇上进一步责难。

这一切许乃济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往我每次上谏要求弛禁鸦片,皇上总是不予理睬,现在严禁的结果又怎样呢?白银照旧流失,国库仍然空虚,吸食者还是很多,这一切不是都证明了鸦片输入的增多么?禁烟之策实非可行之计啊!

许乃济见众朝臣无一人敢言,正是上奏的好时机,于是急忙走出朝臣之列,面朝道光皇帝稳定地说:“启奏皇上,臣有一事相奏。”道光皇帝一看,又是许乃济,不由得想到他前几次上奏而被斥退之事,不由大动肝火,心想:“许乃济啊许乃济,又是你,都是你打击了朕的积极性以至禁烟不绝。前几次上奏,我不加理会,没有责罚与你,想不到这次又来上奏,真是不识抬举,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于是抬起手来刚准备把他哄出去,可转念又一想:“现有又无禁烟的良策,我且听听他到底有何良法,等他说完,再把他赶出去也不为迟。”想到这儿,就把刚抬起的手轻轻放下,道:“许乃济,你真是胆大妄为,上次你要见朕,朕不予理睬,今日你又要上奏,为弛禁鸦片一事,朕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说吧。”许乃济低着头,道:“微臣不敢。”

然后徐徐地说:“臣以为自洋人的鸦片入中土以来,历朝都先后颁布了许多严格的法令,到了我朝,禁烟已成朝中上奏必议之事,为了禁烟,自我朝开始已开了杀戒。尽管如此,到如今由于白银外流,国库已虚,鸦片之入已达二万余箱。以臣之见,其所以如此,禁烟之举为不得之法,实非良策,无法堵塞住白银的流失,尽管禁止吸食,也有一些效果,但吸食有瘾者仍无法戒掉,不免偷偷吸食,因此禁烟也无法杜绝官员和百姓吸食,可见禁止鸦片实不可行。虽然规定禁止输入、贩卖,可法不治众,且有一些朝中的人参与,又怎么能禁得住呢?”

“此外,早在鸦片未大量输入中土之时,国泰民安,生活富裕,白银充栋,国势蒸蒸日上,朝廷上也相安无事,以至在太祖皇和太上皇之期出现全盛之景。而如今百姓贫困,只因其家所入尚不够吸食鸦片之用,实在无法,甚至出现卖儿卖女的情况。百姓贫困,便无法交纳赋税,收税出现困难,自然国家财政入不敷出,出现危机,其之所以如此也无怪乎鸦片的输入。起初,吸鸦片的只是一些贵族官僚、地主和大商人罢了。到了后来,衙门中、军营中,甚至寺院里、春楼里也都烟熏火燎起来,到了去年,全国吸食者已达二百万人以上,从而使百姓无法从事正常的劳动,军纪松弛,官兵们丧失了作战的能力。本来在我朝初期,对外贸易上,出口一些多余的茶叶、大黄、生丝、药材等货物,进口一些西洋物品,还可以从中赚取大量的白银,而如今出口的货物不仅不够抵偿鸦片烟价,每年还要流出大量的白银,且随着鸦片走私激增,银荒已从沿海省份蔓延到全国各地。近二十年来,流失的白银约有一亿两,白银的大量外流,从而使银贵钱贱,以往制钱七八百文,即可兑换白银一两。现在兑换一两银子,就要制钱一千六七百文。银价已上涨一倍有余。银价上涨又导致百姓的贫困,百姓贫困自然无法纳税,财政困难,对大清王朝统治不利,至于为何如此,无怪乎是禁烟之故,是以臣认为,实在不可再行禁烟之令,请皇上三思。”

道光皇帝听许乃济说到这,不觉感到身子发冷,两股战战,是啊!想当初先皇之时,国势强盛,外人从不敢小视,而今……唉,难道真是天意亡我,大清王朝竟真要断送在我的手里么?道光皇帝坐在大殿之上沉思着,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时辰,殿下的群臣也沉默无声,君臣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站着,年久失修的宫殿在这种氛围中,更有着肃穆之感。

许乃济所说的每一句话无一不深深地敲打着道光皇帝那颗本就茫乱的心,道光皇帝方才心中对他的厌恶之感,已被他的话抹得一干二净。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许乃济所讲的一切难道都是禁烟之过么?然而事实已明摆着,还有什么可以置疑的呢?那么究竟要不要再遵循禁烟之令呢?在这种形势之下,真是举棋不定。

道光皇帝茫然了。

退朝后,已到了用膳的时辰,道光皇帝回到养心殿不久,太监就把送膳牌呈了进来,道光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佳,随便点了几个菜,就出了养心殿,准备散一散心。不免就多走了几步,侍奉道光皇帝的太监一见皇上走远,生怕其有个闪失,几个太监就慌忙跑了过来,跟在后面。这下正碰在了道光的火头上,道光本郁郁寡欢,心情不好,心中之火无处发泄,一见几个太监紧跟其后像哈巴狗一样,心中之火顿时爆发出来,大声喝道:“你们这群无用的狗奴才,一天到晚除了吃喝外,就只会像狗一样的跟着朕,从来未想着替朕分忧解难,都给我滚开。”众太监看到皇上这样,不知为何发这样大的脾气,也没多说,一个个都惊恐地跪在了地上。这下子道光更加生气,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左一脚有一脚把太监踢得东倒西歪的,然后喊着:“滚,滚,滚,都给我滚!”太监一见道光皇帝真的龙性大发,都赶紧连滚带爬地躲一边去了,眼望着道光皇帝离去的背影,仍旧远远地悄悄地跟在后面。

道光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竟转过了乾清门东边长街,到了景仁宫门前。

道光走着,抬头一看,来到景仁宫,虽然平素喜爱静妃,可是今日没有兴头。正待转身离开,不巧景仁宫的宫女瞧见了,连忙进去告知静妃。道光瞅着宫女远去的背影,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于是进了景仁门,绕过一架名为远山叠翠的大理石方屏风,这时才见静妃带着景仁宫的嫔、贵人、常在、答应等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一见道光走来,赶紧都跪下迎接,道光走到静妃前把她扶起,说:“不用跪拜了。”见到静妃,心中的阴云倒也放晴了不少。

行过常礼后,道光便直接进到后殿静妃的寝宫,其她嫔、贵人、常在、答应等各自回房。

“皇上近日以来可好,怎么不见往后宫来了,可是朝中出了事?”静妃看见道光面有愁云,便轻轻地问道。不问则已,一问,道光脸上更加愁云密布,重重地叹了口气。

静妃接着又问:“莫非又为鸦片的事?”道光一惊,多日未来景仁宫,怎么这次一来,她倒过问起朝政来了。道光皇帝从小饱读诗书,对历朝的历史书更是无一不览,从历朝历代中知道有不少太监或后宫篡位,因此道光深怕太监或后宫里的人过问朝政,听到静妃这么一问,不免提高了警惕。道光转而问道:“你刚才正在做什么?”

静妃一见道光询问,连忙躬身回答:“妾妃方才正在看书。”毕恭毕敬的官梓回答,使道光更加扫了兴头。方才道光见到静妃,立刻就想到初次相见的场景,而今见她矜持的官礼,故作高贵,显示端重,完全掩盖了她原有的天真,且道光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素来不喜欢妇道人家诵书习字,道光心中立时泛起一阵不痛快:瞧瞧,她倒真把自己当作贵妃、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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