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皇帝

作者:赵辉

鸦片祸国的阴影,在道光心头挥之不去,令他面对玉体横陈的俏丽佳人也觉索然无味,大清天子的“雄风”竞难觅踪影……临危受命的林则徐,虽然得到了紫禁城驰马这破天荒的恩宠,心头却异常沉重,千里之外的广州城里,会是怎样的难题在等待着他……

角力比赛结束后,与会人员纷纷跪叩过告辞而去,军机大臣工部尚书穆彰阿正打算一同离去,便被匆匆赶下来的原本侍立在皇上旁边的太监喊住了,悄声对他说皇上令他今夜前往养心殿东暖阁拜见,然后转身随皇上也出了皇室校武场。空旷的校武场只留下穆彰阿独自愕然立在原地,皇上召我会为何事呢?难道是……已近晌午,滚滚的热浪升腾在这种威压下,空中没有一丝风,平添了沉闷的气氛。

到了晚上,太阳虽然早已沉下去了,大地却还在喘息着,尽管懒懒的枝叶偶尔扭动一下身姿,但似乎只是象征性的,转眼又不动了,空气仍然弥漫着一股燥热。穆彰阿受了令牌,一人来到养心殿东暖阁,门外的太监先行进去通报,回来后让穆彰阿进去。这时道光正批本,穆彰阿见道光并未作出反应,就侍立在旁,低垂头,惶惶不敢动。

道光正批着上次九卿科道会议所奏的本子,见穆彰阿侧立旁边,就伸手把御案上另一奏折抛在了地上,气愤地说:“这个本子你看看吧,看你做何解释。”穆彰阿怯怯懦懦地从地上抬起了本子,看去果然是昨日所料之事,于是眼不动心不跳镇定地说:“启奏皇上,微臣实在冤枉,奏本上所书纯属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皇上待臣恩重如山委以重任,微臣又怎敢有负圣恩,扰乱科举之制?况科举之制历来是我朝选择人才的重要渠道,臣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报效大清而万死不辞,唯恐在科考上有个闪失,又怎么会有不贰之心在科考上动手脚呢?请皇上三思啊!”这些话尽管在昨天已考虑清楚,但是现在说起来穆彰阿虽脸不变色,仍不免头冒冷汗手脚发凉。虽说他平日作假惯了,但在皇上的面前说谎,这还是第一次,稍有差错,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然而道光并没抬眼去看他,仍然一边批着奏本,一边又问道:“那么奏本上所说的人证你又作何解释?”这个问题却是穆彰阿始料不及的。

原来穆彰阿为礼部尚书,掌管所有贡举、学校、考试、风俗教化、宗教及接待外使等事,现任工部尚书,掌管营缮、虞衡、都水、屯田等事,不久又赏戴花翎。现在有人上奏穆彰阿作奸犯科就是指他在礼部时所为。原本此事甚为机密,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晓得谁走漏了风声,这事传到几个汉族读书人的耳里。这几人平日就对穆的为人敢怒却又无可奈何,这次抓住了穆的把柄,又因几人科试不合格,为泄愤就几人具报托朝中的亲戚上奏了他一本。

这时穆彰阿听皇上这么一问,愣住了,接着眼珠一转,一个主意上了心头,说:“启奏皇上,这奏批里有个小弯弯儿,或许皇上还未知晓。”说着就把手中所看的奏折又呈给了道光,“这上奏的几个读书人实为汉人,当初在礼部时我为主考官,他几人曾偷偷深夜到我宅上,妄图贿赂微臣,并声称有某某亲戚在朝作官,要微臣给他们几个名额,被微臣拒绝。他们可能怀恨在心,就参了微臣一本。此外,据臣所知有些汉人对满人统治始终不满,可能与此也有渊源。至于其事如何,皇上英明,定能明察秋毫。”

道光一来向来都信任穆彰阿,视其为股肱之臣,二来一直忙在鸦片堆里,为此弄得悲喜无常,又哪里还有心思为别的事情所分心呢?本来对有人参奏穆彰阿就根本没放在心中,对其所说的是否属实并不以为意,又见他应对如流便更为放心,就说:“你也不必担心,朕本是随口问问,你不必在意。”接着就转到正题上,这才是召穆彰阿前来的主要原因。道光指了指刚刚批完的奏本对穆彰阿说:“这本奏折朕已看过,仅有几名汉官加以反对,看来对许乃济的弛禁之见赞成者占多数,可见‘弛禁’之策有可成的机会,现在是只欠东风了。”“皇上的意思是指……”穆彰阿插话说。“当然是指广东参议之事了,只待广东之见合朕之意,那弛禁也就可行,到那时大业可成了。穆彰阿,你难道不替朕高兴么?”

道光见穆彰阿只是立在一旁却不作声,不悦地问。“微臣当然也高兴,只是臣认为此事虽然可行,但反对之人却无时不在无处不有,且这次九卿科道会议上以兵科给事中许球许大人,江南道监察御史袁玉麟袁大人,内阁学士朱樽朱大人三人为首的汉人反对之声较强,恐怕……”穆彰阿面露忧色的样子,缓缓地说,其实他说这话是另有用意的。据他从上次九卿会议结束后和他们所说的话,穆彰阿已猜测到上本参奏自己的定是他们一伙儿,何况自那次他们三人对他冷言冷语后,他就一直怀恨在心,正寻时机准备惩治他们三人。穆彰阿实在看不惯他们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

“恐怕什么?难道他们还想从中作梗,与朕作对不成?朕看他们不敢。”

“皇上所言不差,但怕就怕他们不知死活来阻挠此事。”穆彰阿阴险地说。

“这你不用为朕担心,穆彰阿,你处处为朕考虑,朕此后定会嘉奖你。你先下去吧!”

穆彰阿听皇上这么说,不敢再说,就跪叩皇上,然后倒退几步出了养心殿。

殿外的一名太监已经受命在外等待多时了,见穆彰阿出来,便提了一盏灯在前引路,送穆彰阿出去。这位太监年岁不大,约二十二三岁,在出宫的路上随便客套了几句,穆彰阿见他面善,便把皇上召他进宫的原因大致说了几句,太监似乎并不在意他所说,就把他送了出去。

你道这名太监是谁?原来也非毫不相关之人,而是江南道监察御史袁玉麟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儿。当年进宫来侍候皇上就是袁玉麟大人送进的。

前几日,兵科给事中许球见上次参奏穆彰阿一折呈上去后,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没了音讯,大为纳闷。而现在九卿科道会议上所议关于许乃济“弛禁”论所上的折子,怎么也没了声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皇上一直以来对鸦片非常重视,尽管会议上所议并不深受皇上的重视,可也总不该如此这般情况,既不表示赞同却也不说反对。许球这时又是感慨又是纳闷。想当初顺治当政时,九卿科道会议上所议之事无大小,只要是要事无一不需会议议决,而主子爷也向来对此议并无异议。

现在却都变了,九卿科道会议官员的议政作用全变了,官员由初期满人占多数到满汉名额各半,又到如今汉人居多数,看上去汉人似乎也越来越得皇上的重用,其实又怎样?许球叹了口气:皇上身边的近侍大臣,汉人又占几成?要说议政的作用吧,设立初期,会议所议总占主要位置,所议结果总要在朝上开诚布公,以让满朝文武悉知一二;而今,不要说让满朝文武都知晓,就连皇上自己也不重视了,对会议的结果也漠不关心。这次像鸦片这等重要的事会不会如此呢?如此那可不是一个好征兆呀!本来禁止鸦片就没取得多少成效,现在许乃济一上奏,皇上又迟迟不表态,这样下去岂不要使一些人认为朝廷已对许乃济的弛禁默认,这样下去可不好呀,以后等到全国上下对鸦片之禁都松懈了,那时即使再要求严禁,恐怕也挽回不了局面了。

想到这儿,许球就派管家速速把袁玉麟和朱樽两位大人请来。管家去后不久,江南道监察御史袁玉麟内阁学士朱樽就来到许球的府中。许球已在里面恭候他二人了,见他二人来到,迎了过去。三人坐定后,许球就把自己所担心的事向他二人说了一遍。袁、朱两位大人对此事也已考虑到,也正准备相议此事。许球就说:“既然皇上对所议的结果不置可否。不如我们三人联合上奏,定可使皇上否议弛禁,二位大人以为如何?”朱樽一听也表示赞同,袁玉麟为人较为谨慎,说:“此事千万不可莽撞行事,否则功亏一篑,后悔莫及。首先我们并不知皇上这几日作何想法。如果皇上并不赞同许乃济的弛禁,那么皇上把奏折交给九卿科道参议又抄本批往广东,则只是一个幌子,皇上不久也就会给弛禁作个定论。如果皇上赞同弛禁,那么恐怕他早已下诏旨了。所以依我之见,恐怕皇上未必赞同‘弛禁’,即使偏向,恐怕也是有所顾忌,怕人反对怕人进谏罢了。”

“所以此等重要的事还是小心谨慎些好。我有一远房侄儿,在宫中当差。至于皇上对弛禁如何看法,也许他能知道一二。我看还是把他先找来问个清楚再说。”许,朱二人一听这样更为妥当,就又派人偷偷给袁玉麟的远房侄儿捎了个口信。一个多时辰后,这个太监来到,许,朱,袁三人一打听,果然如袁玉麟所料。于是在这个太监回去后,三人又偷偷地商议一会,然后散去,各自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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