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黄爵滋因送喜兰姑娘,故此招来吴子序二人前来寻他。喜兰姑娘也是他打抱不平时所结识的。一日黄爵滋刚从宣南诗社出来,路过街头,见有几个地痞无赖正在欺侮一位异地来城寻亲的姑娘。黄爵滋就救了那姑娘,并帮她寻亲。谁知亲戚已经搬走了,且她也没了盘缠,无奈只得在京城盘桓几日,黄爵滋就暂时收留了她。闲来无事便经常带她出入宣南诗社,那姑娘叫喜兰,人也比较聪明勤快,不几日就和宣南诗社的人熟悉了。里面的人也都很喜欢她,把她当作女儿对待。可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昨日家乡来信催她回去,于是黄爵滋给了盘缠送她回去。
黄爵滋送走喜兰后,正往回走,就碰见吴子序二人,三人说说笑笑的朝宣南诗社的方向去了。
三人走了,北京城门口依然熙熙攘攘,在官府张贴的布告前依然有不少人张望着。不久又见两人从城里走出来,那两人不是别人,而是太常寺卿许乃济和大学士王鼎。两人穿着便服,一人牵着一匹马,默默地走着。到城外距城门一箭之地,许乃济停住了脚步,对王鼎说:“不用送了,王大人请回吧!”
王鼎仰面朝天深深呼出了一股热气,缓缓回头对许乃济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一走,不知我们今生再相逢之时又在何方。许大人,你也要多多保重呀!”
许乃济意犹未尽,苦笑道:“以往读到古人所写的送别诗,对其中深意总是捉摸不透,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对诗人与友离别那种感触总是体会不出来。而今轮到自己的时候,才深深感到送与别是那么的无奈,在背后又隐藏着多么浓厚苦楚啊!”
王鼎看到许乃济这样地痛苦,劝道:“许大人,你想得太多了。俗语说得不错,伴君如伴虎,这次皇上把你调到四川之地,对大人你来说却也未始就不是一件好事,山高皇帝远,更有利于成大业。再说大人你在朝办事总也算得劳苦功高,这次皇上动怒,恐怕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等到皇上醒悟过来,或许还有转机召你回京,也未可知呀!”
许乃济哈哈一笑,却不是张狂地笑,而是满含着心酸的苦笑,笑过后平静了片刻,就见他泪流满面地说:“召我回来,嘿嘿,王大人你莫安慰我了,看样子我这下半生是再也无法回京了。”
未得王鼎说话,许乃济又接着说:“只可叹在我朝危难之时,我却无能为力,无法去辅佐皇上以成大事,真是一大罪人!苍天哪,你真是太不公平了,竟让恶人当道。使我深受其害救国无力啊!”
说完双手掩面放声痛哭起来,王鼎见许乃济痛心的样子,不知不觉竟也流下了眼泪。
良久,王鼎笼起袖子拭了拭脸上泪水走到许乃济跟前,安慰着说:“许大人不要伤心了,该起程了。”
许乃济止住了痛哭,也拭了下泪水,沉重地说:“是该起程了。”接着又放声大笑起来,这下反把王鼎弄得莫名其妙。
许乃济笑过后看了看愣着的王鼎,说道:“或痴或笑或颠或狂才是我辈的性情。大丈夫立足天地之间,还怕前面没有自己的路?王维所说的‘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调子未免太低沉了些,还是王昌龄说得好,‘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天下谁人不识我许某人。”
说到这,立即走到自己牵的白马旁,从马鞍上扯下一个酒囊,回到王鼎跟前说:“在我离开京城之际,定要与王大人痛饮一番。”说着打开酒囊喝了几口,把它传给了王鼎,王鼎接过也喝了几口又传给许乃济,许乃济喝过后,猛地把酒囊扔得老远。
然后许乃济转过身来,纵身跃上马背,双手合拳一拱,道:“王大人请回去吧,许某告辞。”两腿一夹,右手执鞭朝马屁股一拍,白马向前一纵,一溜烟向南方奔去。
原地上只留下王鼎一人,望着许乃济的身影在扬起的灰尘中愈来愈小,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爵滋三人不长功夫转进一处胡同,就来到宣南诗社,朱红大门闭着,上面横着一道匾,长约两米,白字黑底书着:宣南诗社。门的两侧是一幅对联,上联日:崇武尚文,无非赖尔多士;下联曰:正风移俗,是所望于群公。口气甚大。
黄爵滋走在前面,径自踏上门前石阶,伸手拍门,门应声而开。开门的小憧一见是黄爵滋,边转头朝院子里面喊去,“龚爷,黄爷回来了。”边走上前去伸手牵过黄爵滋的大白马。黄爵滋三人刚进院内,就见龚自珍自内院里走了出来,说着:“黄老弟,今天你可来迟了,又到哪里风流去了,说出来让为兄也乐上一乐。”说完哈哈一笑,接着就和黄爵滋三人井肩朝内院走。边走边问:“喜兰姑娘为何今日没有一同前来?”黄爵滋于是又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就进了内院,四人刚人花厅,就见十多个人或坐或立,围着正中一张镶着大理石的紫檀雕花圆桌,大说大笑。在这宽敞华丽而又喧闹的厅堂里,充溢着酒香和董炉飘出的檀香气息。在花厅东西两侧,用了四套相同的紫檀雕花短榻、台几和太师椅。隔出四个小间,面向正厅,若断若连。各小间布置不同:或以山石盆景取胜,或悬琴剑、列古鼎,或陈书画以悦情,或供鲜花以迎客,最宜于清谈品茶。梅花怒放,香气扑鼻而来,为这精致的小间平添了一派江南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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