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商埠

作者:祝春亭 辛磊

刘统勋决定替陈焘洋翻案,乾隆钦定将陈焘洋满门抄斩;刘统勋晓之利弊,与图尔海展开激烈的交锋,刘统勋危言耸听:倘若严惩陈焘洋,大清的朝贡贸易要亡!乾隆特赦陈焘洋,然而,斩杀陈焘洋的刑部令六天前已经发往广东,潘振承和驿夫赵石千里飞驰;广东按察使接到刑部斩杀令,把陈焘洋和幼子押赴法场,准备午时三刻问斩!

再陷维谷

梁汉桢像无头苍蝇在桂香斋转圈圈。

秋风摇曳着桂树,花瓣纷落,满地金黄。梁汉桢没有赏花品香的雅兴,他看到图尔海从月门露脸,奔了过去:“我的图大人,刑部饬令都发出六天了,你先斩后奏,也得奏啊。”

图尔海镇定自若:“我不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吗?今天正是时机!”

皇上两天没有早朝,害得臣子们白起了两个大早。总管太监蓝卑行头一天的解释是:“皇上偶感微恙,即可痊愈。”翌日早朝又临时取消,蓝卑行神思恍惚,“皇上小恙初愈,太医嘱咐尚需静卧调养。”蓝卑行知道大臣要连珠炮发问,话毕,慌慌张张一路小跑离开。

京城各衙门一时流言四起,其中两类流言最为盛行。皇上不是微恙,而是患有重症,因为皇上过去也曾小恙,从不因此而取消早朝。另一种流言,皇上无恙,而是出宫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然而,民情有百态,民不聊生是民情,纸醉金迷也是民情。皇上三十有三,难免不会演绎一段缠绵悱恻的艳情。

大清灭掉大明大顺,总结明朝灭亡的教训,最重要一条就是皇帝荒谬嬉戏、不理朝政。明宪宗终年沉缅于烧香吞符,在位二十三年仅亲临一次早朝;明武宗最喜嬉闹淫乐,经常暴饮酒肆、醉卧妓院,落下“浪荡天子”的薄幸名;明熹宗是一位短命的少年天子,在位七年,终日迷醉于木匠活,别说早朝,连臣子也没召见过一回;明世宗迷信仙道,在位四十五年,有二十余年不曾召见臣子,倒是那些装神弄鬼的妖道成为皇上的座上客。再强大昌盛的王朝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岂有不亡之理。

大清开国百余年,历代皇帝均以勤勉而著称。乾隆也是如此,常常批阅奏折到深夜,凌晨便起床亲躬早朝。他精力充沛,给臣子的感觉永远那么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不像他的皇阿玛世宗皇帝,总是拖着病躯主持朝政。也许精力过于旺盛,也许盛世之象越发骄人,乾隆对没日没夜埋身皇牍有些倦怠了,每月都要出宫一两次,松懈紧张疲劳的身心。不管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乾隆始终恪守一条原则,不在宫外过夜,翌日照例早朝。

经常奉陪皇上出宫的,是一个叫娄知耻的太监,直隶三河县人,九岁净身,入宫有十五个年头,在敬事房司茶。太监等级森严,虽然都是皇帝的奴才,但宦阶高的太监在同类面前却能享受到主子的待遇,总管太监无疑是太监们梦寐以求的席位。娄知耻当然也梦想有朝一日升为总管太监,他不是那种阿谀奉承之徒,也没有特别出彩之处,乾隆带上他,是看他老实而不乏机灵。

图尔海有心成全娄知耻高升的梦想。图尔海的算盘是,娄知耻做上总管太监,成为最接近皇上的人,对自己的宦途大有裨益。一天,图尔海私下晤见娄知耻,说有心帮助娄知耻邀宠高升,只要按他安排的去做,将来总管太监的宝座非你莫属。娄知耻有愿望却无野心,他不敢拂总管大臣的面子,模棱两可应付图尔海,说他愿意尝试,只怕皇上不会听他的。

乾隆每次出宫,大批侍卫混迹在百姓当中,乾隆总有被罩在网中的感觉,处处都有眼睛在监视他,玩不尽兴,亦不能随心所欲。乾隆多次警告领侍卫大臣,不许侍卫尾随,然而侍卫仍像尾巴似的甩不掉。这一次,乾隆带娄知耻走西苑出皇城,立即乘上马车,甩掉侍卫;然后换乘驴车兜圈子,悠悠哉哉出了西直门。

越往西走,田园秋色越发苍郁。碧空如洗,满目尽是黄绿相间的颜色。穿过一片遍地枯叶的杂树林,别有洞天,眼前菊黄松绿,木栅栏里有一幢精舍。乾隆眼前豁然一亮,娄知耻说道:“艾先生,不妨下来逛逛。”

这正是图尔海特意安排的菊苑,菊苑主人是图尔海特意从扬州买下的歌妓婉儿,婉儿不知图尔海的真实身份,也不知她要接待什么贵客,但贵客的相貌特征她已耳熟如详。乾隆下了驴车径直走进半掩的栅栏门,赏菊闻香,惬意之极。

大内有的是名贵花卉,没见皇上如此沉醉于花丛。正像御膳房每天都要烩制天下佳肴,始终不合皇上娇贵的口味,皇上偏偏喜欢坐在街边脏兮兮的粗制木桌上,津津有味吃煎饼窝窝头,喝猪血杂碎汤。

正当娄知耻考虑要不要将皇上引走时,琴声悠然响起,一个女子柔声吟唱: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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