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过程中,韦季方果然强硬不屈,宁死不肯招供。许敬宗软硬兼施,百般引诱,严刑拷打,都没有作用。韦季方始终不承认密谋造反,更不承认长孙无忌参与了他们的“谋逆”活动。许敬宗气得两肺直炸,暴跳如雷,丧心病狂,大打出手,刑讯愈来愈急迫,愈来愈猛烈,简直不择手段。韦季方以死相拒,然而自杀未遂。许敬宗找到了口实,宣称侦破了一宗可怕的叛国巨案,上奏李治道:“韦季方与李巢纠合不满分子,企图陷害忠良及皇亲国戚,使权力重归长孙无忌,然后谋反篡国。现在事情败露,无忌怕自己受到株连,逼迫韦季方自杀灭口。”
李治惊讶得两只眼睛一阵发黑:“不会吧,舅父被小人间离,产生小小的猜疑和隔阂有可能,何至于谋反?”
“对于事态的演变过程,臣从头至尾进行了考察推究,谋叛十分明显,证据确凿,陛下还有疑虑,恐怕不是国家之福?”许敬宗态度庄重,措词恳切而严肃,说得这位优柔寡断的天子眼睛瞪得老大,呼吸急促,心像海潮一样激荡起来:忽而想到无忌的拥立之功,忽而想到他骄纵专横,忽而想到他喜怒无常,忽而又想到他往常的热心肠,忽而又想到他近年的消沉与冷淡,似乎隐藏着不满情绪,又像心怀鬼胎,背地里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勾当。
“舅舅和朕的政见产生了分歧,离心离德了,但还不至于……”李治不敢再往下想,不想触及“谋反”二字,但又无法取消疑窦。他的心被复杂的感情交织着,缠绕着,举棋不定,左右为难,苦恼得攒紧了眉头,犹如病人似的呻吟。他恍恍惚惚走下御座,走到许敬宗对面,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的胸口说:“许爱卿,你该没有弄错吧?但愿你错了,只要求说清楚,朕不怪罪你。”
“陛下当真信不过,最好亲自去审一下。”
“哎~”李治拖着长声叹了口气,流出了泪水,“朕的一家多么的不幸,亲戚之间一再出现怀有异志的人,往年髙阳公主与丈夫房遗爱谋叛,今日国舅又是这样,使朕愧对宗庙社稷,愧对天下臣民。倘若此事属实,该怎么办哟?”许敬宗见李治脸色灰白,眼角皱起苦恼的皱纹,眼神中惆怅的色调愈来愈浓了。猜测他巳经怀疑无忌存有异志,而内心却像辘轳一般辗转缠绵,下不了狠心。于是双膝跪倒下来,用一种优虑的调子,慷慨陈辞道:“房遗爱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纠合一个弱女子谋反,成不了什么气候。长孙无忌与先帝谋划夺取天下,无人不佩服他的智谋气魄。他担任宰相三十年,权倾朝野,门生故吏多如牛毛,谁都畏惧他的声威。如果一旦造起反来,谁抵挡得住?现在幸亏宗庙的神灵保佑,皇天憎恨邪恶,让我们在审问小事时,竟然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叛国大奸臣,实在是天下之大幸!”停顿了一下,他继续奏道:“臣非常担心,长孙无忌得到韦季方自杀未遂的消息,定然窘急交加,要是发动叛乱,振臂一呼,同党云集,必定成为国家的灾祸。臣过去曾在隋朝任官,得知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深受陏炀帝的信任和重用,并缔结婚姻,甚至将朝政托付给他。宇文述死后,宇文化及又掌管皇家禁军,一夜之间在江都政变,诛杀不归附自己的人,我家父也被杀戮。许多大臣,如苏威、裴矩之流,服从还唯恐来不及。第二天天亮,隋朝遂告瓦解。这是不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前事不远。臣愿陛下火速决定,事不宜迟,万万不可姑息迁就。”
李治愈听愈感到事态严峻,周身发热,满头大汗,坐也坐不安稳了。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急遽的变化,一股冷气从脚心直往上冲,眼里金星直冒,头眩症似乎又要发作了。他命令许敬宗和辛茂将进一步审问查实。一手扪着脑袋,退进了后殿。许敬宗的脸色和神气没有改变,心里头却焦急万分。常言道,夜长梦多。日子拖久了万一被无忌觉察,挑出玻绽,面奏皇上,那可就麻烦了。出了太极官,来到中书堂,许敬宗屏退左右,和辛茂将商量了一番。二人分工,辛茂将前去监视长孙无忌府邸的动静,严密封锁消息,防止知情者通风报讯。许敬宗赶紧进宫臬报武后,采取应急措施。长孙无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低估了武氏集团的能酎,更不相信李治会把他怎么样,以为此举不过是要继续翦除他的一二亲信和心腹,不会闹到他头上来。李治对他曾经是那样的信赖,他对李治至今仍无二心。想当年洛阳人李弘泰秘密上书,说“长孙无忌有异心”,李治怒发冲冠,不经审判即令处决了李弘泰。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还没有从失败中领会武则天的厉害,吸取教训。孤傲、愚忠、骄矜自许而又不知应变,就这样将自己葬送了,最后到死还不明白是怎么死的。领了皇后的懿旨,许敬宗增添了信心,腰杆子挺得更直了。第二天,他和辛茂将上殿,用不容置辩的口气朗声回奏道:“昨天晚上李巢招了供,韦季方也终于招供,承认了与长孙无忌同谋反叛。臣问韦季方:无忌是皇上至亲,三朝元老,有什么怨恨非要谋反?韦季方答道:韩瑗曾对无忌说,自从柳爽和褚遂良劝他拥立梁王忠为太子之后,皇上便对他起了疑心。继而废太子忠,贬高履行,无忌忧愁恐惧,寻思自救之计。后来看到放逐长孙祥,惩罚韩瑗,便抓紧跟我们策划发动政变。臣检验供词和事实,均相符合,请皇上准予依法收捕长孙无忌。”
这番话是武则天和许敬宗针对李治的心理编排好的,言之凿凿,不可不信。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李治流出了泪水,抽抽噎噎地哭着说:“舅舅如果真的这样,朕也决不忍心诛杀,否则天下人将怎样说朕,后世又会怎样评朕?”
“情势紧迫,”许敬宗和辛茂将同时双手举起牙笏,“请陛下从速决断,以免铸成大错。”
“无论如何,朕要召见舅舅,亲自问问他。”
李治退出两仪殿,回到甘露殿,换了衣服,照常坐在御案前省阅文书。但是头昏眼花,看不下去,起身走到殿外。跟在背后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屏声静气,连脚步也没有声响。高延嗣不知道是否要备辇侍候,趋上前,问道:“圣上驾幸何处?要不要乘辇?”李治脸色阴沉,心神不定,烦躁不安,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没有吭气。往常的习惯,他不去御花园赏花,便径直去武后的寝殿就日殿,今天却像赌气一般哪里也不想去,无目的地信步乱走。忽然听见东边传来一阵管弦丝竹之声,回头问道:“什么地方演奏歌舞?”
“陛下,前头便是就日殿。”
高延嗣用拂尘指了指。
“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进去瞧瞧吧。”
李治不许太监们前去传呼接驾,而且只留下高延嗣和王伏胜随驾,其余的太监和宫女都回到甘露殿去。走进就日殿二门,就曰殿的太监连忙呼喊“接驾”,武则天和众多的太监、宫女、乐妓在殿外跪了下来,李治仅仅做了个手势,叫他们“平身”,就步入了寝殿正间,在为他专设的宝座上坐了下来。武则天像普通宫女似的斟了热茶送到他手上,一边细察他的神色,一边关切地说:“回来这么迟,一定累了,先喝点热茶。”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些事让侍女内侍做,用不着你动手。”
李治把茶杯搁到御案上,武则天便要出殿传膳,李治制止道:“我不饿,等会儿。噫,先头在演奏什么?”
“春莺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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