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逐渐变薄变淡,缓缓往空中升去,山谷褪下了面纱,露出清晰的轮廓来,韶华如巨幅画卷舒然抖落。那女子十八九岁年纪,一身荷衣,正侧身而立,凝眸注视着那株“高夫人”巨兰。那一瞬间,段功几乎疑心她便是年轻时候的高兰——一般的娉婷玉立,一般的纤细柔美,如同这谷中兰花一样,岳岳荦荦,韶秀芳华,有一种天然的风姿。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段功很早就醒了,其实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入睡。下楼来到大厅,施宗、施秀尚靠在角落柱子上打盹。当值的羽仪正欲上前叫醒二人,却被段功制止。出来翠华楼一看,天色朦胧,一切尚笼罩在白茫茫的晨雾当中。段功有清晨练剑、舒活筋骨的习惯,不过昨晚出城他未携带兵刃,早已习惯了那柄玄铁乌钢剑,用普通长剑总觉得太轻太软不趁手,索性想四处走走。
寺中安详静谧,悄悄沉沉,僧人的早课尚未开始,只有几名小沙弥在忙着清扫甬道,偶然遇到巡视的小队武僧,竟也未能认出戴着次工的段功。径自来到山门,领头的罗苴子见段功只带两名羽仪出行,不免有所担忧,问道:“信苴要去哪里?要不要再派些人手跟着?”段功道:“不必。我就在附近走走。”当先而去。
罗苴子还待再问,一名羽仪忙上前低声道:“信苴要去五老樟看兰花,他不喜欢人多,你们还是别跟着了。有事我再叫你们。”因五老樟就在附近,罗苴子这才作罢,道:“可要多加小心,一清早就有陌生人在这附近晃悠呢。”羽仪笑道:“知道了。”
出了山门往西北方向半里地有一处山谷,五座石峰如玉笋般耸出,环绕三面,情状颇似连着的五棵大树,因而被人戏称为“五老樟”。第三峰上有一道小小瀑布,宛如白练垂挂而下,极有诗情画意。因石峰如屏,山谷中常年不见阳光,云雾缭绕,背阴潮湿,正是适于兰花生长的绝好之地。谷中长有不少天然兰花,尤以一株巨兰最为突出——叶宽一指,每束七叶,高三尺余;花由根出,色白如乳,纤芥不容,素净无瑕;花心浓绿,艳若鹦鹉,清华朗润;花香如麝,沁心润腑;当真是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段功夫人高兰初见此花,忍不住惊叹道:“一代君王若见此花,必当下马拜之。”因而给花取名为“挡驾”。段功当即笑道:“何不给此花取名‘高夫人’,人见人爱。”由此传为大理佳话。此后夫妻二人每每到无为寺听经,必要来五老樟赏这株“高夫人”。
林木如翳,一条小径穿行其中,清雅幽静。苍藓绿苔,上面履痕犹新,似刚刚才有人走过。微风飕然穿过林中,带起晨雾团团流转,恍若轻烟般迷离。若非鸟鸣啾啾,清晰入耳,几乎要疑心漂浮在幻境。大理风光冠绝天下,峰壑林泉无一不可入画,后人所总结“风、花、雪、月”——即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不过是笼统概括万般绝美景致中之四景,实不能道尽细微之旖旎。段功虽习见苍山风光,但大清晨出来赏野兰花却还是第一次,鸟语花香,山林幽趣,轻风徐来,舒爽惬意,心头顿觉明朗,脚下也慢了起来,有心慢慢品味如斯美景。
走近五老樟,汩汩瀑布水声渐响,到得谷口,却见四下云霓雾霭,影影绰绰中,似有一人在兰花丛中穿梭,衣带随风飘舞,翩如飞鸟。一名羽仪忙道:“信苴请稍候。”正待上前喝问,却被段功止住,他已经看清那人身形苗条婀娜,当是一名女子。
天光一下子亮了许多,雾气逐渐变薄变淡,缓缓往空中升去,山谷褪下了面纱,露出清晰的轮廓来,韶华如巨幅画卷舒然抖落。那女子十八九岁年纪,一身荷衣,正侧身而立,凝眸注视着那株“高夫人”巨兰。那一瞬间,段功几乎疑心她便是年轻时候的高兰——一般的娉婷玉立,一般的纤细柔美,如同这谷中兰花一样,岳岳荦荦,韶秀芳华,有一种天然的风姿。但她又跟高兰有所不同,她看上去更娇弱、更忧郁,这种愁思满怀使得她看上去神秘莫测,遥不可及。可是,可是,她怎么突然哭了?满目的姹紫嫣红、国色天香,她却是一腔痴怨,凝结成沧海的泪滴。这泪下潸然的凄美一幕,太令人心碎,段功一时顿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生怕惊扰了她寂寞的容颜、幽闭的神思、浩瀚的心事。
那女子便在这时候转过头来,如初日芙蓉、春月杨柳,只是清艳绝伦的脸庞上写满了浓浓淡淡的忧伤,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段功尚在犹豫要如何开口问她,她却恍若受了惊吓,慌忙低下头,疾步往谷外走去。
羽仪有心拦住她盘问,但为她绝世容光所逼,不敢正视,有所迟疑时,那女子已然擦身而过,倏忽消失在谷口。只留下淡雅馨香,也不知道是花香,还是人香。
忽听见谷外有人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正是施宗的声音。一个女子声音道:“我……嗯……我……”
段功忙出来五老樟,见施宗正拦住了那女子,声色俱厉地盘问着。她神色虽然略带慌乱,但却并不害怕,仿佛只是邻家小妹遇到了问路的陌生人,这种气度很令段功激赏,他猜她这样的女子当不会是普通人,因而不愿意为难她,当即叫道:“施宗,让她去吧。”施宗道:“是。”挥手命人放行。
那女子见施宗随从众多,似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却要听命于段功,不由得回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他,迟疑问道:“你……你是不是……”段功料她已经猜到自己身份,正要应答,施宗抢将过来,低声禀道:“信苴,夫人到了。”段功大感意外,再也顾不得那女子,匆忙往无为寺中赶去。
路上施宗禀告了昨夜刺客伤重垂死一事,段功奇道:“是伽罗割血救了他?”施宗道:“是。城中请来的孟医师半夜赶到寺中,说从来没有听过喂人血这种法子,不过看过刺客伤势后,说他确实已经活了过来。实话说,我一直不大相信伽罗,那孟医师竟然还连夸她医术高明呢。”
这孟医师是西南药神孟优后人,也是大理有名的医师,他竟然会没口子地夸赞伽罗,也难怪施宗惊讶了。
段功道:“殊不知强将手下无弱兵,白沙医师的弟子当不会浪得虚名。”又问道,“刺客醒了么?”施宗道:“犹在昏迷中,他伤势不轻,怕是要好几天才能恢复神智。”段功“嘿嘿”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称赞伽罗医术高明,还是暗叹刺客超强的忍耐力。
施宗道:“另有一事尚需回禀信苴,属下原本今日想将刺客押回城中大狱监禁,可杨员外想将刺客留在伽罗那里。”段功沉吟道:“嗯,先留他在伽罗那里养伤。”施宗道:“信苴也赞成杨员外用软法子套取刺客口供?”
段功愣了一下,这才会意过来,笑道:“原来渊海是想用美人计。不,我从来没有指望能让刺客招出幕后主使,我留他在寺中另有用处。”又问道,“施秀有没有从高浪、高潜那里问到宝姬下落?”施宗道:“没有。不过施秀说,看他们的神态,明明是知道宝姬下落的,可就是不肯说出来,他已经交代了武僧暗中监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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