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翘翘没有晕过去,只是受了惊吓有些腿软。叶倾心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周翘翘的视线直勾勾锁在景思的脸上,那眉眼五官,那气质,甚至是看人的眼神,都和当年叶俊东的初恋韩清清近乎神似。那个,被她害惨了的女人其实当年,韩清清受辱后很长一段时间,周翘翘都梦到韩清清浑身淌着血来找她报仇。“她、她是谁?”周翘翘颤抖着声音,不知道是在问谁。周围的人见她这副见了鬼的样子,面面相觑。叶倾心看了眼景思,不知道母亲怎么会对她这么大反应,只得如实回答:“她是博渊的姑姑。”在场的大概只有叶俊东知道周翘翘这般反应是为什么,他沉默着没出声,眼底有几分恨意浮现,流转一圈之后,又消失于无形。景思倒是有些不高兴,任谁被别人看鬼一样看着都会心里不爽。“你见过我?”她走到沙发边上,冷眼看着周翘翘,声音透着不悦。周翘翘在听到她的声音,倒是冷静了下来。韩清清的声音很细很柔,景思的声线有点粗,透着几分强势。周翘翘直了直身躯,从叶倾心的怀里退出来,咳了几声,轻声道:“你和我一个旧相识很像,一下子认错了,很抱歉。”见周翘翘没事了,围过来人都松了口气,脸上浮现笑意来,只是看向周翘翘的眼神,带着几分审度。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晦气。季仪招呼大家落座。座位按辈分依次排下来,周翘翘作为女方的大家长,被安排在在景老爷子左手边。景索索和叶麟年纪最小,辈分也最小,被安排在最靠近包厢门的位置。两人倒是玩得好,有说有笑。婚礼的事一直由季仪在操办,景老夫人年纪大了,操不动这些心,景综兄弟三个,一个婚姻关系几乎破裂,一个未娶,也就季仪这个三儿媳妇能拉出来当一回操办人。众人举杯喝了一回,季仪向周翘翘讲述婚礼的流程安排。“婚礼就在博威的这家酒店办,男方这边要请的宾客名单我已经列了出来,大约需要五十桌,女方那边的宾客名单亲家母今晚回去列一列,尽快给我,我好安排”季仪讲了什么,周翘翘几乎没有听进去,她的目光全都落在景思旁边的叶俊东身上,叶俊东虽说已经上了岁数,早已经过了情情爱爱的年纪,可是他看向景思的那双眼睛里,分明带着温柔与爱意,时不时给景思夹菜,大约都是景思爱吃的,景思每次都笑眯眯地吃下去。周翘翘忽然觉得满心悲凉与悲哀。她当初做了丧尽天良的事,为了得到这个男人,可结果,他还是别人的,即便不是韩清清,也是一个和韩清清八分神似的女人,而自己,却命不久矣。她浑浑噩噩,耳边的声音似乎离她而去,什么都听不见。以前知道叶俊东再婚,她跑来京城看他,看见他过得很不错,她替他高兴,可是为什么让他过得不错的那个女人,这么像韩清清?“妈?”叶倾心察觉到母亲的异常,离开座位走过来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妈?你没事吧?”周翘翘毫无反应。旁边的人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叶倾心还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一声接着一声,很急促。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是叶倾国的老师打来了。叶倾心皱了下眉,季仪过来,“去接电话,亲家母我照顾着。”“谢谢三婶。”叶倾心由衷道谢。从包厢出来,往旁边走了几步才接听。叶倾心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里传来叶倾国老师焦急的声音:“小国姐姐,小国有没有在你那儿?”叶倾心心头一跳,“您什么意思?小国不是在学校么?”“是是,前天上午他还跟着大家一快排练节目,可是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找他,那时候正是大家吃饭的时候,都没注意他,等我们发现他不见了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到处找也找不到”叶倾心感觉浑身的血液全都冲到了头顶,言辞犀利道:“你们当时怎么不打电话过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他出什么事,你们怎么负这个责任?”那边的老师都快哭了,“我以为他只是顽皮跑出去玩了,很快可以找到”这话一听就是在推卸责任,而且推卸得并不高明。叶倾心眼眶泛红,“小国什么样你们不知道吗?他那么乖,怎么可能偷偷溜出去玩?你们——”话没说完。“姐姐!”叶倾国的声音猝然响起。叶倾心一怔,转身,就看见叶倾国从旁边的包厢跑出来,像一只脱笼的小狗,撒欢地冲过来。“姐姐,你真的在这里哎!”叶倾国抱住叶倾心的胳膊不撒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嘴巴笑得很开,如果有尾巴,现在一定翘在天上左右狂摆。“小国。”叶倾心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地,也不管手机里老师在说什么,直接掐了电话。“你怎么在这?”“是我带他来的。”邰诗诗从旁边的包厢里走出来,“你要结婚,两家人见面,难道小国不该出席吗?他可是你的家人呢。”叶倾心看向邰诗诗,嘴角带笑,语气却透露几分凌厉与不悦:“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小国不懂事,容易被人坑骗,还请你以后不要随便将小国带离学校,若有下次,我就报警。”邰诗诗笑:“不客气。”顿了一顿,她看了眼景家的包厢门,“不带他进去给景家的人见一见?”说罢,她嘴巴不停地又道,带着几分诱导和哄骗:“小国,你的妈妈在里面哦,快进去吧。”叶倾国却没听她的话进去,而是看向叶倾心,“姐姐,妈妈真的在里面吗?”他比叶倾心高出一个头,十八岁的成年大男孩,神情里没有这个年龄的男孩该有的朝气和蓬勃,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朦朦胧胧,盛着几分渴望,几分希冀,几分不知道可不可以进去的茫然。叶倾心张嘴想说什么,只是没等她发出声来,包厢门打开,季仪从里面走出来,“心心,你妈妈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季仪的声音在看到叶倾国的刹那停止。她看向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大男孩,“这位是”见有人问自己,叶倾心直了直腰杆,双手放在腹部,朝季仪鞠了一躬,礼貌又一本正经地说:“阿姨,我叫叶倾国。”声音里带着浓浓傻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智力不正常。季仪:“”这个名字,一听就跟叶倾心有关系。她看向叶倾心,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像是询问。叶倾心伸手拉住叶倾国的手,说:“他是我弟弟。”季仪心里意外,但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浸淫官场这么多年,这点情绪还是能控制得住。她出来没有关包厢门,外面的说话里面已经听见了。景博渊起身出来,看见傻里傻气的叶倾国,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走过来揽着叶倾心的削肩,“进去吧,别担心。”说话间,他的目光似无意地扫过站在旁边包厢门口的邰诗诗,云淡风轻的一下,却让邰诗诗后退了一步,心底生出转身逃跑的冲动。但想到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强忍着心底的胆怯,硬撑着站着。景博渊的臂膀很厚重,也很有力量,叶倾心心里的那点忐忑,就这么在他怀抱里消散。她朝叶倾国笑了笑,“妈妈在里面,跟姐姐进去好不好?里面有很多爷爷奶奶和叔叔阿姨,你要有礼貌哦,不许乱说话,不许乱吃东西好不好?”叶倾国听见妈妈在里面,喜得两眼放光,忙不迭点头,憨憨地郑重道:“小国很有礼貌,像刚刚跟阿姨问好一样,是不是很有礼貌?”叶倾心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是,我们小国很有礼貌。”看着被关上的包厢门,邰诗诗没有奸计得逞后的痛快,满脑子都是景博渊漫不经心的那道眼风,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栗着。她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包厢里。众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傻小子,有些诧异,看向叶倾心和周翘翘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颜色。叶倾国杵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众人,脑袋微微歪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小国,跟爷爷奶奶和叔叔阿姨打招呼,姐姐以前怎么教你的?”叶倾心出言提醒。叶倾国噘着嘴,孩子气地道:“小国不知道该先跟谁问好”周翘翘此时回了神,看见站在包厢门口的叶倾国,愣了愣,声音有些压抑,“小国,你怎么来了?”叶倾国看见周翘翘,咧嘴一笑,朝她走过来,喊了声:“妈妈。”景老夫人看着这个明显智力有问题的大男孩,面色说不上来难看,也说不上来好看。“他是”“奶奶,我叫叶倾国。”叶倾国听见又有人问他是谁,直了直身体,双手交叠在腹部,边问候边鞠了一躬。他的动作充满一本正经的孩子气,有几分滑稽,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娇憨和软糯,眼神纯粹,像个五六岁懂事礼貌却又不谙世事的小男孩,那一声‘奶奶’,一下子喊进了景老夫人的心坎儿里。撇开智力问题不谈,叶倾国是个讨人喜欢又招人疼的小孩。懂事礼貌的孩子谁都喜欢,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景老夫人略有些沉下来的脸色,忽然绽开一抹笑来,“好孩子,来来来,到奶奶身边来。”叶倾国倒也不怕生,小跑到景老夫人身边,很乖巧地又喊了声:“奶奶。”直喊得景老夫人眉开眼笑。叶倾国没忘了叶倾心在门外的叮嘱,挨个叫了人,年纪大的就叫爷爷奶奶,年纪轻一些的就叫叔叔阿姨,到最后景索索和叶麟,他也会叫姐姐和弟弟。如果他真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一定是个十分聪颖的。景老夫人瞧着更喜欢了,直接叫服务员在她身边加了把椅子,让叶倾国坐她身边。叶倾国一开始没坐,只拿眼睛看向叶倾心,等到叶倾心对他说了句“坐吧”,他才在景老夫人身边坐下,而且坐得很规矩老实,看得景老夫人喜欢又心疼,不由得埋怨叶倾心道:“你以前到底是怎么苛待小国的?弄得他这样子听你的话,看你的眼色行事。”叶倾心只笑,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和意外。没想到景老夫人会这么容易就接受小国。景老夫人接受了,其余的人就是有看法,也只能憋在心里。景思看着景老夫人跟叶倾国好似真的祖孙似的,差点咬碎一口白牙。叶倾国进来之初,她看出他脑子有问题,心底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结果她期待的好戏并没有上演,反而上演这么一出温馨的画面。景思看向景老夫人,心下忍不住腹诽:当真是年纪大了,心变得这么软。想当年,景老夫人是何等手段雷力地打散了老二(景逸)和他那个从风月场所出来的女朋友。接下来,饭桌上的气氛倒也算和乐,季仪一直在跟周翘翘讲述婚礼事宜,只是周翘翘依旧听得心不在焉。景老夫人给叶倾国夹菜,叶倾国每次都看一眼叶倾心,等叶倾心点头同意,他才会吃。听话得让人心疼。景老夫人不由得埋怨地瞪了眼叶倾心。叶倾心只得道:“奶奶给你吃的你就吃,没关系。”叶倾国傻呵呵笑了两声,低头吃起来,吃相有些粗鲁,倒也不难看。旁边有个景家旁系家族的长者,见叶倾国这般听话,觉得有趣,便问道:“小国,你爸爸呢?”叶倾心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周翘翘却手一抖,险些扔了筷子,下意识看了眼叶俊东。叶俊东一脸的浑不在意,好似一个局外人。是啊,他本就是个局外人。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孩子的父亲。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真真实实见证到他和一个酷似韩清清的女人这般浓情蜜意,她那颗执着了半辈子的心,还是开始疼痛起来,胸口一直翻滚着一团气,横冲直撞,妄图寻到一个出口喷涌出来。叶倾国听了旁边长者的问候,乖乖巧巧地回道:“爷爷,我爸爸是个超级英雄哦,他正在拯救世界,还没回来。”他说得郑重其事,听得旁人哄堂一乐。童言童语,最触动人心。“那小国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像你爸爸一样去拯救世界?”叶倾国不懂别人笑什么,只遵从自己的内心说:“嗯!姐姐说只要小国乖乖听话,认真吃饭,爸爸会来带我一起去拯救世界,所以小国会认真吃饭,会好好听姐姐和妈妈的话。”这次没有几人笑得出来。这般单纯乖巧的孩子,着实让人心疼。景老夫人摸了摸小国的脑袋,叹道:“可怜的孩子。”叶倾国不懂其中的怜悯之意,只以为她是真的在可怜自己,摇了摇头,语气认真又傻憨地说:“小国不可怜,小国有妈妈还有姐姐——”“噗!”叶倾国的话音未落,周翘翘忽地喷出一口血来,她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话,闭着眼晕厥过去。鲜红的血,落满了面前的菜肴。众人吓了一跳。“妈!”“妈妈!”叶倾心和叶倾国异口同声。一场喜庆的饭局,以悲剧收场。医院里。叶倾心在抢救室门口踱来踱去,眼睛里的泪就没停过,她已经没有心情去顾忌景家的人会怎么想,只盼着周翘翘能度过这次难关。她甚至在想,母亲忽然这样,是不是因为长途奔波累着了?她明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却还是让她从t城奔波到京城来。如果母亲就这么去了,她只怕没办法原谅自己。景博渊在旁边打电话给程如玉,让他安排医术好一点的医生过来。周翘翘情况危急,找什么专家都来不及了,只能从矮子里拔将军,就近找最好的医生。只是还没等到程如玉安排的医生赶到,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面色沉重地出来,抱歉又无情地留下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叶倾心顿时如遭棒击,所有的思绪在瞬间抽离,只剩一具会呼吸的躯壳。耳朵在这一刻失去作用,面前的人对着她不停地张合着嘴巴,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其实母亲对她并没有多好,她知道的,母亲更爱小国,她也知道,她甚至有时候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照顾小国。可是,纵然母亲有千万般的不好,母亲于她而言,像根一样重要。母亲没了,她就成了没有根的草,风不知道会把她吹向哪里,她不知道何处为家。她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她从景博渊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担忧,似乎还有一丝她从不曾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慌乱。男人那双墨黑深邃的瞳仁在她眼前放大,无限放大,直至将她完全包裹,像泥沼一般,她无力挣脱。再次醒来,已经夜深。她睁眼看到的是医院冰冷的白色天花板,鼻尖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心心。”耳边,是景博渊透着关心的嗓音。她转头冲他笑了笑,说:“博渊,我刚做了个可怕的梦,我梦到妈妈没了,怎么可能?早上的时候她还跟问我,她上次送我的项链我有没有好好收藏,我说我一直收得好好的对了,我妈呢?我要去找她,我忽然有些话想要跟她说”“心心。”景博渊搂住她,阻止她下床的动作,“心心别怕,以后有我。”“我要去找我妈,我有话要跟她说”景博渊没再说什么,只紧紧抱着她,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脊背。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叶倾心挣扎了一阵,渐渐松软下来,眼泪静静砸下来,“是我的错对不对?如果我没有要结婚,没同意你去接她来京城,她现在也许正在老家的床上睡得香甜,是我的错对不对?”景博渊右手连同叶倾心的双臂一起搂进怀里,牢牢禁锢着她的身体,左手从她的背上转移到头上,一下一下安抚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叶倾心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心里的疼痛,只能不停地流泪和自责。“你也不用这么自责。”程如玉推门进来,陈述事实般地道:“我之前问了,你母亲已经油尽灯枯,就算不到京城来,也就这两天的事了,你该庆幸她来了京城,若不然你或许都见不上她最后一面。”叶倾心捂着脸嚎啕大哭。不知道哭了多久,又睡去。景博渊扶着她躺好,帮她盖好被子,和程如玉一道出来。程如玉问:“饭桌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景博渊反问:“怎么?”程如玉若有所思,“黄主任告诉我周女士是气急攻心才呕血身亡,否则应该还能再拖一两个月,至少能撑到你们婚礼结束,这可倒好,这个节骨眼没了,你们的婚礼打算怎么办?”景博渊一手插兜,一手自然垂落,面上不见一丝慌乱和茫然,似乎早有打算,气定神闲得程如玉这个外人都替他着急。“先把人安葬,过了七七我跟心心领证,婚礼可以翻了年,孩子降生之后再补办,也不急于一时。”程如玉看着他笑了下,“你倒是都打算好了。”顿了下,他问:“葬礼是就近办,还是送回t城操办?”景博渊道:“这个要看心心的意思。”毕竟是叶倾心的母亲,这个主,还是要她来做。------题外话------周翘翘终于米有了小可爱们在吗?每天都迟更,不好意思要月票,但是有人要是给,我也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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