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霭家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女儿上学,丈夫上学,她上班。下午下班后,她去滕教授家做饭,做得差不多了,滕教授开车去接赵亮和欣欣来吃饭。欣欣像个小糖人,人甜嘴也甜,一口一个“爷爷”地叫滕父,把滕家两父子叫得喜笑颜开,于是大家都跟着叫“爷爷”。
真的应验了滕教授那句话,小孩子很容易适应美国生活,而大人却不容易适应。
欣欣很快就跟上了班级的进度,虽然在家里跟父母还是说汉语,但嘴巴里冒出来的英语越来越多,还经常纠正父母的英语发音,有一次回来竟然告诉妈妈说要参加总统竞选,把陈霭吓了一跳,以为女儿脑子出了问题。后来一问,才知道是竞选班级的总统,不是美国总统。
参加竞选就要发表竞选演说,要拉选票,欣欣首先向妈妈发表演说,寻求妈妈的帮助。陈霭很支持女儿,因为她发现自己因为口语不好,胆子又小,演说能力差,在美国很吃亏。活干得再好,汇报起来也就那么几句话,干巴巴的,让人感觉她没做什么似的。
而那些美国人,总结汇报能力超强,presentation(演讲,报告)做得花枝招展,一条一条,一款一款,又是表格,又是图像,又是权威理论,又是统计数据,让人感觉他们做的是多么浩大的工程似的。
她最佩服的就是美国人工作没做出什么,汇报又那么灿烂,但他们也没撒谎。他们就有那种本事,芝麻大点事,经过他们左分析,右归纳,就能让人感觉是个大西瓜,虽然他们并没直接说“我收获的是西瓜,不是芝麻”。
她觉得这就叫“会推销自己”,谦虚不是推销,撒谎不是推销,不骄傲不撒谎却能让人把你一颗芝麻当成一个西瓜,那才叫推销。而她刚好就不会推销自己,正宗是西瓜,却总是给人一颗芝麻的印象。
她怕女儿今后也吃这方面的亏,所以特别支持女儿竞选总统,她跟女儿一起上网搜寻资料,亲自帮女儿写竞选演说,还跟女儿一起练习。碰巧lab(实验室)里有个同事的孩子也在女儿一个班级,她马上厚起脸皮去拉选票,叫那个同事回家劝自己的孩子投欣欣一票。
虽然欣欣最终没选上总统,但这过程很锻炼人,连陈霭都跟着学了些推销自己的方法。
但赵亮就太稀泥巴了,上课完全听不懂,教材也看不懂,作业不会做,口语特糟糕,一有presentation,提前一个星期就坐立不安,都快愁成精神病了,总想找个借口躲过去。
陈霭见状,劝他drop(退掉,取消)两门课,只修一门课,这样比较好handle(处理,对付),也可以把学费退回来,还给滕教授。
上次滕教授撕了她还账的支票,搞得她很不好意思,生怕滕教授觉得她用支票还账是因为心不诚,她专门去银行取了现金出来,用橡皮筋捆好,揣在身上,一有机会就掏出来要还给滕教授。有一次不小心被美国同事看见她那捆现金,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在dealing drugs(贩毒)。
但滕教授打死都不肯收钱,说他这学期没替赵亮搞到GA(Graduate Assistant,助教,助研),理应由他付钱,如果她一定要还,也应该等到下学期,他帮赵亮搞到GA了,再还也不迟。
她没再跟他争,知道争也没用,只好把现金又存回银行。但她心里一直放不下,总在想着如何才能把钱还掉,不然她连去滕家做饭都有了抵债的感觉,很不好受。如果赵亮能drop掉两门课,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钱退还给滕教授了。
但赵亮不愿意drop,滕教授也不赞成drop,说开学已经有段时间了,学校不会退还全部学费,会扣掉一半,如果现在drop,以后还得重修课重交钱,不划算,还不如咬咬牙,坚持下去。
滕教授为赵亮选的三门课,都是相对比较容易的课。一门是滕教授自己教的课,研究亚洲政治的;一门是研究生院为GA开的必修课,不修不能做GA,但课程不难,就是讲讲如何跟学生打交道;还有一门经济方面的课,是入门阶段的。但赵亮学得无比艰辛,事倍功半,什么家务事都不干,早去晚归地在学校学习,但还是学不好,总叫陈霭帮忙。
这下陈霭就惨了,等于是她修了三门课,她又要上班,又要上学,刚刚还在细胞基因里忙着,转眼又要到印度去查人家的GDP了,很多都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但现在被逼无奈,只好上网去找资料,写paper(论文),做作业,忙得一塌糊涂。
有天她在滕教授家做饭的时候,滕教授很欣喜地告诉她:“这段时间赵亮的学习好像找到窍门了,这两次的作业都做得不错,paper也写得很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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