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远正看合同,因为眼睛花了,看得很费劲,听见有人敲门,起身见是马跃,如释重负说来得正好,顺手把合同递了过去,让他帮着看看,把把关。
马跃大抵一看合同,就吃了一惊,马光远居然打算把市北分店盘出去。那家门店,马跃也是去过的,一栋五层楼,将近五千平方米,从开业到现在连五年都不到。马光远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苦笑着说老了,精力不跟趟儿了,不往外盘不行了。
马跃心里一阵难过,干酒店这行不容易,不仅竞争激烈,还什么人都能遇上,和砸场子的比起来,吃霸王餐的不过是不足为惧的小混混,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以及各种各样的蹭吃蹭喝。到了马光远这个年龄,两个店真有点招呼不过来了,遂没再说什么,继续看合同,给马光远指出了几处合同陷阱,让他警惕。
马光远点点头,拍拍马跃的肩膀说你小子,学没白上,沉吟了一会儿说,如果马跃决定过来帮他的话,市北店就不往外盘了,一手经营起一家店来不容易,如果不是实在顾不过来,他真不舍得往外盘。
马跃犹豫了一下说再等等吧,苏漫去世,郝乐意心情不大好,一旦他到酒店上班,忙起来就没早晨没晚上的,顾不了家。他不知道郝乐意要和他离婚的事马腾飞已经知道了,郝宝宝告诉他的,因为恋人之间是保不住密的。马腾飞也在饭桌上把这事告诉了马光远夫妻。田桂花说了,这事要假装不知道,谁也别问,因为两口子的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下不来台阶,说完,就看了马光远一眼,“人这辈子,谁没起过离婚的意?起了意没离了,就算不了啥,只要把日子过到底,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两口子,是吧?光远。”
马光远尴尬地啊啊两声,什么也没说,知道田桂花这是在暗示他呢。别以为他没说离婚这两个字,她就不知道他心思。男人的心,是年龄越大越往家这个方向收,没心思在外面作了,田桂花也感觉得出来,所以这两年她在他跟前,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压着嗓子细着气了。田桂花除了丑点和比较俗,人并不坏,可不坏不是优点,女人的丑和俗对男人来说却是罪恶。当年和他一起混出来的那批哥们,基本都换过老婆了,有的还换好几茬了,唯独他没有。不是没年轻漂亮的女人稀罕他也不是他不想,而是田桂花的眼睛,总是直扑扑地奔他而来,好像他就是她的信仰。他说太阳是方的她不会说是圆的,哪怕她明明看着它是圆的,要命的是她这么说的绝对不是为了迎奉他,而是出于对他的信任。马光远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如果他和田桂花说咱俩离婚吧,田桂花一定不会撒泼也不会哭闹,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马腾飞他爸,我哪儿不好?啊……我哪儿不好你得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改……
所以,离婚这俩字马光远说不出口,他曾和酒店大堂经理好过,还被田桂花发现过。有一次,田桂花来酒店找他,见他车在楼下,人却不在办公室,就到处找,最后在一间没开灯的包间里找到了马光远和年轻漂亮的大堂经理。那天因为来了几个比较特殊的客人,马光远进去陪了几杯,有点高了,就把大堂经理拉进了包间,田桂花找到他们的时候,马光远正把脸埋在大堂女经理的胸前乱啃乱叫着老婆。
当时,田桂花就愣了,呆呆地看着大堂女经理白花花的、涂满了马光远口水的胸脯,老半天才晃着脑袋扑上去,一把把还痴迷在大堂女经理**上的马光远摘下来,跟泼辣的娘斥责孩子似的呵斥马光远:“光远,瞧瞧你这点出息,才喝几杯啊就连老婆都认错了,我在这儿呢。”当时,马光远真的是傻了,大堂女经理也又羞又愧地两手抱着胸,一句话也不敢说。田桂花没事儿人一样和颜悦色地说:“姑娘,真难为你了。我知道,不是你不自重,他是领导,你得听他的,怕他,不敢不由着他胡来。你放心,以后他再也不敢了。”说着还替大堂女经理系上了扣子,那神态真的想当娘的发现自家浑小子闯祸了,好言好语地安抚着祸主,让人家千万别闹、别报官。大堂女经理尴尬地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了。也是因为这,她主动和马光远分手辞职了,说田桂花太淳朴了,她要再跟马光远好下去,就是欺负人。马光远叹气,也没说什么,只是事后想起来,觉得田桂花其实是很有智慧的。
见马跃没主动和他说实话的意思,马光远沉吟片刻,觉得自己身为伯父,有必要提醒提醒马跃,做人,要知道惜福,就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马跃,心意沉了一会儿才说:“乐意是个好孩子,要知道珍惜。”
马跃心里一惊,慌乱点着头啊了一声:“您知道了?”
马光远装了一下傻,以便给马跃一点心理上的缓冲,“什么啊?”
“乐意要和我离婚。”
“知道一点。”马跃能和自己说实话,马光远还是比较欣慰的,“因为什么?”
马跃心一横说:“我在伦敦期间有外遇,不小心让她给知道了。”
毕竟是两个男人,又是至亲至近的人,马跃就不想再憋着了,把和小玫瑰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马光远听得直摇头,“马跃,乐意多好的一孩子,你这么做,你好意思吗你?你对得起谁?”
马跃低着头不吭声。
“还有没有挽回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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