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会议室,气氛紧绷。以青年将领李秉谦为代表的少壮派频频提议在年底前就发动攻击。自平了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的叛乱以来,跟随赫连靖风的少壮派势力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而一部分跟随老督军出身的老将则建议再多看一下形势的发展。一时间两派商议不下,争论不休,也只有等赫连靖风的发话了。
赫连靖风自然是知道此时确实对北地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南方的段宗康大帅去世后,其子段旭仁和段旭德两人已分成两股势力,争夺南方的军政大权。段旭德因娶了西部七省曾泰宪督军之女,所以是得到了西部曾泰宪的大力支持。西部虽然势力在四个军阀中也是相对比较弱的,但有他支持也是不可小看的。若不是大儿子段旭仁是嫡出,加上其母的家族在南部军中本有部分势力,牵涉甚广,所以一时间两人呈不相伯仲之势。否则的话,定然不是段旭德的对手。对于这段时间的部署来说,已然详尽。若就是现在出兵,也是不成问题的。
但赫连靖风对此也一再考虑过,虽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做事情一向来决断迅速,干净利落的,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总隐隐不舍。面对众将领,却一时也定断不下,只冷冷的扫了一圈,众人一凛,只听赫连靖风淡淡却威严的道:“今日就讨论到这里,明日若你们达不出一致意见,就按我的命令行事。”众将领忙应声“是!”
赫连靖风坐在平时处理公文的办公桌前,点着一支古巴的雪茄,只看着萦萦的烟缭绕着,不发一语。他平时是不大抽烟的。孔家钟跟随赫连靖风最为长久,见他表面虽不动声色的,但却是碰到了极难的事情,仿佛犹豫不下。他自然知道大少和少夫人现在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境地,且少夫人又有身孕在身,大少怕是难以下定决心。他只静静的陪站着。
本已经是冬季了,所以夜长日短了。只一下工夫,天色已全黑了下来。赫连靖风还是没有要回府的意思。孔家钟只得轻声唤道:“大少,晚了。该备车回府了。” 赫连靖风这才抬起了头,望着他道:“家钟,这个机会是难得的吧。”孔家钟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怕是实在难以定下,所以——只回道:“是的。” 赫连靖风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如墨夜色,半晌又道:“我父亲等了许多年也没有碰到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回到府邸已经过了用膳时辰了,进了厅里,见喜鹊正端了餐点从楼上下来,却是一动不动的样子。赫连靖风问道:“怎么,少夫人不喜欢厨房煮的东西?”喜鹊见过净薇呕吐那日大少发火说要赶厨子的事情,赶忙摇头回道:“不是的。小姐这两天老是发困,所以还在睡呢。” 赫连靖风这才放了心,笑道:“让厨房里给我十二个时辰备着。另外若是少夫人有什么特别想吃,马上打发人去弄。照我的话吩咐下去。”喜鹊这人是最藏不住事情的,见大少如此关心净薇小姐,已然是开心的不行了,忙连连的点头,跑去厨房吩咐去了。
他轻轻进了屋去,她正酣睡着,浑然不觉,三个来月的身孕也不怎么看的出来,身子还是纤细的。赫连靖风怕把她吵醒,蹑手蹑脚的,只敢轻坐在床头。因怕她冷着,才一入冬,赫连靖风便安排人早早开了暖气。所以屋子是十分暖和的,偶尔又有徐徐的暖风从帘子外透进来,拂得叫人都快成仙了,她只懒慵慵地躺在被子里,微微的吐着香气。那娇柔可爱的神态惹得赫连靖风莞尔一笑,只觉天地间的至美也不过如此了。
床头散散的放着几本书,估摸着她定是看累了,才倦极而眠的。他猛然想起,要在出兵前需得好好嘱咐她这件事情,不可多看书,她现在这样子,若是老看书,会把眼睛给伤着的。若是等以后身子休养好了,她爱看多少就多少,他决计不会反对的。她怕是真的是他这辈子的克星了,如此的宠她,爱她,竟然是身不由已的。好多次恍然不可对她如此的好,却已在恍然之时已经做出了。底下的丫头,婆子们也真给说中了一件事情,他哑然的笑着。
那几本书是西装书,一看就知道是从国外买回来的。他知道净薇在读大学学堂以前在玛利亚女子教会学校读书的,自然对英文是通晓的,所以她看这类的原文书籍,他也不讶异。但不知道为何,总觉着这几本书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他看到过好几次似的。他一想,便已想到了,这几本书,便是江南回北地那日,净薇的一个好朋友送的,那人是与萧扬一起来的。想起那个萧扬,他总是隐隐生闷的。在他还未认识净薇之时,他已经在她左右了——
小时候,母亲体弱多病,不太能陪伴父亲左右。二姨太是当时父亲身边最得宠的,连带她的儿子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也是嚣张异常的。一次,父亲送了他一把舶来的手枪,他们两人便来抢夺,他虽然自小就是冷冷的,从不喜欢和别人打架相争,但那把手枪却是他一眼便爱上的。他自然不甘被抢的,便与其两人拼了命似的打了起来,连四周的侍从也拦不住。一直到父亲来了,他还和赫连靖雷他们扭打在一起,虽然以一敌二,他也没有落下风。最后,自然是他夺回了自己的东西。说来也怪,自那次以后,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两兄弟便对他有些怕了起来,再不敢当面做对了。
他想要的东西向来手到擒来的,不需费一丝力气。归国后,旁人为了权势和名利更是对他巴结奉承的,所看中的,不必多说一个字,只需一个眼神,别人已了然了。但就净薇是个例外,他这么捧在手心里哄着,宠着,却还是抓不住她。
赫连靖风笑着,随手拾了一本书起来,想看她究竟看些什么内容。才拎起硬硬的书壳,便有几张东西从书中飘落下来,一直落到了地毯上。依稀是几张照片的样子。他弯腰拣起一看,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赫然是净薇和萧扬的照片。净薇那嫣然浅笑的样子,妩媚动人。萧扬就那么站在她旁边,含情脉脉又英俊潇洒的。猛然想起,督军府邸专用的吴医生挂电话给告知他净薇有喜那日,他进了房间,便见她匆匆忙忙,胡乱的塞了一些东西进书中,估计便是这些照片。怪不得,她是如此的喜欢看书,怕是看着照片,睹物思人罢了。心,好像被人划了一刀,伤口看不出深浅,几乎也看不清楚,但却是如此的痛、如此的疼……
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只觉着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的幼稚与可笑的。她的心原来不在这里,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被自己所感动呢?他败了,彻底的失败了。她就算怀了他的骨肉,还是不喜欢他,念念不望的还是另外一个男人,一个为她买栗子,剥栗子的男人——这是种什么滋味呢?哈哈,他不知道——那种滋味,就像是盛夏中只有他却堕入了寒冬中,冰冷刺骨的风从他胸口破裂的洞,呼呼地穿过。
净薇醒来已然是极晚了,她慵懒的伸了一下腰,又摸了摸还未见凸的腹部,低声的喃喃道:“小乖,是不是饿了?都是妈妈不好,睡着了,让你饿肚子了!”她与孩子说完话,这才抬了头,看了一下房内。墙角边点了一盏壁灯,晕晕黄黄的,屋内无人,赫连靖风想必还没有回来。他若是回来了,第一件事情便是来看她与孩子的。她知道他是疼她的,如此的疼爱她。连净蔷也在走的时候,用不甘却又那么无可奈何的口气对她说:“姐姐,大少真的是疼你。”她是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她怀孕后,他更是三天两头的陪在身边,就怕她坐着会累着,躺着会闲着,闲了会闷着——
她按了一下电铃,喜鹊很快便推了门进来,道:“小姐,还没有用膳呢?我马上安排厨房端上来。”净薇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天色,黑漆漆的一片,说:“怎么这个时候了,大少还没有回来啊?”喜鹊回道:“大少回来过了,在房内坐了一会,听王妈说又备车出去了。估计军里有事情。”这么晚了还出去,怕是有什么急事情。他老是这么的忙,她却不能为他分忧,净薇叹了口气。
张立战战兢兢的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少自府邸上了车到办公室里一直冷着脸,简直可以把四周的人都给冻伤了。远远的看着孔家钟过来,仿佛是看到菩萨和救星似的,忙迎了上去,低低的道:“孔秘书长,你可来了。”孔家钟道:“什么事情?十万火急的。”张立只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少一回府邸,就
孔家钟轻轻推了门进去,只听赫连靖风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出去,我谁也不想见。”孔家钟唤了一声:“大少。”只听赫连靖风冷喝道:“我叫你出去,没有听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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