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破庙后便人事不省,整整两天两夜,等我醒来时只看到红着眼圈的兰生坐在我的床边,而我们大伙却都已在人烟更茂的汝州城中,扎了个小辩的王真开心地叫着旧旧醒咧,旧旧醒咧。
原来兰生见我倒下了,又怕宋明磊会尾随我们,便慌忙带着我们全部家当,两匹马和一条狗,还有些干粮,打算抱着我连夜逃出了兴州城,兰生怕宋明磊会追到破庙继而迫害王家父子,便说服王家父子一起离开此地,那王真喜欢兰生,便也怂恿他的父亲也跟着我们,一行四人便作一家人带着我这个昏迷病重的弟弟连夜逃出了兴州城。
我因闭着眼,大伙不用担心我的紫眼睛会引来注目,反而比较顺利的出了城门,我们便暂时躲在较兴州城更为安全些的汝州城郊。
事实证明,兰生的决定是正确的,就在我们离开的第二天,潘正越奇裘了兴州城,整个城内硝烟弥漫,窦家士兵奸淫掳掠了三天,取走了足够的补给,又将城中年青貌美的女子抢了一百余名,方才离去,令方圆八百里的四里城乡都胆战心惊。
七月初十一,我下了地,兰生扶着我参观了我们落脚的破废院子里,王二告诉我们,他去年逃难经过此地时,发现这里无人居住,便带着儿子躲了几日,还特特帮这户人家的破墙宛处插了一溜木槿树枝,算是报答,没想到这一年逃难来此,那些槿枝早已长得郁郁葱荣,时令正植槿花闹枝头,那篱芭更是缀满红白花朵,累累繁盛,然而当初放在那户人家桌上的石头还在,显见是再也不回来了。
我坐在门槛上,往事一遍遍在脑海里过了又过,就像一部部老式的电影,所有的画面都是黑白的,有些甚至已然渐渐泛黄,然而那樱花林中的花瓣却永远是那新鲜柔亮地粉色,我甚至可以闻到那空气中飞舞的樱花香甜。
那位恩公是苏醒的非珏吗?他的眼睛好了吧,可是,就像撒鲁尔说的,非珏是不会认出我的,因为他从来也没有看清我长得什么样吧。
我愣愣地抬头看着灰蒙蒙地老天爷,新雨后的清香空气扑鼻而来,木槿花在枝头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在对我细细说着话,我仰头眯着我的蜈蚣眼,天又放晴了,阳光照在破败的墙头上,一阵风起,那带着雨珠的细碎凌霄花便洒了我一脸水珠儿,我牵动了嘴角,想试着对阳光微笑一下,不想却扯出一串泪珠子来。
唉!这世上万事果前然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却是好难好难啊。
又过了几日,我的蜈蚣眼开始消肿了,亦睁得大些了,视力渐渐大好起来,但我这一睡还是把兰生给吓着了,他不让我做任何粗重工作,只是让我在屋里做些简单的家务,跟着王真学习吕梁话,自己却同王二出去拉些散活,还是多亏我们在兴州城里认识的难友王二,他在州城里找到了一份差事,说是有富户包了三只大舫,请了春怜馆的艳姝同登画舫游玉人湖,正在找流民拉纤,我在家待得烦了,听了便要去帮忙,兰生拗不过我,方才答应。
汝州城里有著名的河道,名曰玉人河,说起来还是大大的具有历史意义,话说三百年前,东庭四帝仁宗是一位少有的好皇帝,勤政爱民,经常微服私访,体察民间疾苦,既是到了民间,便经常性滴顺遍性滴巡幸烟花之地,探讨青楼文化,有官员投其所好,便在仁宗常去的汝州城大力开发娱乐事业。
于是两岸青楼教坊之所棱次皆比,琳琅满目;每到夜晚,亮若白昼,歌舞不休,王孙公子便携同玉人丽影绰绰徘徊于湖边画舫,仁宗龙心大悦,索性便赐名玉人河,后来五帝真宗迁都至北地,当年风光稍减,却仍为风月圣地,直至原青江助轩辕氏在西安重登大宝,改西安为西京,随轩辕氏同来的富商贵族使得汝州再复当年勾栏盛景,每到夜晚,玉人河两岸便灯火辉煌。
说起那春怜馆,却是汝州城里的一绝,是当地最有名的伎馆,那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色艺双绝,只见那非同一般的富贵人,而这些客人又照顾着妓馆的生意,故而既便在战乱年代,这个春怜馆依然是生意兴隆,歌舞升平。
我们三人来到玉人河时,早有三只气派的大舫停在码头。
为首一艘镶金砌玉的豪华大舫在停在出河口中央,四周尽以五彩丝线细细穿着精致的琉璃珠子作缀,沉寂的夜空里只显得分外金碧辉煌,奢靡夺目,令人不禁侧目,后面另有两艘略小的画舫,亦是通身金玉作缀,每艘画舫头上各挂着三盏大红灯笼,上面各映着三大字“春怜馆”。
我暗想,汝州城富商贵族比兴州多,故而军队也驻收得较多,比之汝州安全些,可毕竟乱世之际,是什么样的富贵人敢如此招摇过市。
编拉纤队时,我和王二分在一起,兰生却被调到对岸,临开工时,兰生想同王二换换,在我前面好有个照应,可那满脸横肉的工头早已亮出黑粗的皮鞭抽了上来,我不想多事,便催着兰生去对岸了。
我跟着纤夫的口令一步一步拉着头前最大的那只画舫,粗糙的纤绳磨过肩膀,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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