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香铺,仍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折子渝沐浴之后,只着一件宽松柔软的白袍,犹如一朵冉冉出水的白莲,自屏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她走到临窗的席上翩然坐下,皓腕轻抬,在横置的古筝上轻轻一拂,传出“叮咚”如水的一串铮音,她的黛眉微微地蹙了起来。
侧首沉思半晌,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振腕一抖大袖,纤纤十指抚上了铮弦,幽幽雅雅的铮音在这闹市喧哗之中响了起来。楼外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谁又知这楼阁之上抚铮人别有怀抱?
折子渝奏的是“清心普善咒”,也就是南北朝时普庵禅师所作的“普庵咒”,《普庵咒》是由许多单音参差组合而成,自然的旋律,时而如清泉泻地,时而如白云在天,瞑目静听,就会天人交融,进入清净空灵的境界。
一个衣着普通的帮闲汉子闪进了香铺,轻快地自房侧狭窄的楼梯拾阶而上,直趋折子渝的房间,闪进房门,铮铮声韵似落花流水,那帮闲汉子肃容而立,拱手如仪,屏息不敢作声。
折子渝双手曼妙轻扬,在铮上一按,袅袅弦音顿时戛然而止,折子渝一展衣袖,便盈盈站了起来,一转身,一双秋水似的明眸便投注在那个帮闲汉子身上。
那汉子又躬了躬身,低声说道:“小姐回来了,大事可成?”
折子渝不置可否,缓缓走到案几前盘膝而坐,一袭白衣,五官明媚,宛如出水的幽莲,她瞟了那汉子一眼,拾起一盏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又弯又翘的浓睫垂下去,淡淡问道:“这些时日,汴梁有甚么大事发生?”
那帮闲汉子拱手道:“回小姐,并不曾发生什么大事,朝廷发兵伐汉,为求安定,近来一切事宜均围绕此事进行,并无其他殊异的举动。哦,对了,倒是南衙火情院杨浩院长独立特行,到处巡察酒肆茶楼、住宅民居,对不合规矩的火灶勒令限期整改,火情功曹程德玄不管不顾,在汴梁城大肆拆除违建棚舍,清理巷弄,疏通道路,惹得民怨沸腾,骂声一片。”
“杨浩……,他到了哪里,不是弄得鸡飞狗跳?”折子渝想着,唇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即却被一抹幽怨和落寞而取代,她轻轻叹息一声,问道:“旁的没甚么事了?”
“还有……”那帮闲汉子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刚刚沐浴之后的折子渝一袭素净白袍,衣衫轻软,胸前衣袍褶皱中隐隐现出胸前娇美的峰壑,秀发收成一束,柔媚之中,贵气逼人。那帮闲汉子不敢多看,忙垂下头去,禀道:“娃儿姑娘与‘如雪坊’争风失利,如今‘如雪坊’一枝独秀,已稳居娃儿姑娘之上了。”
“怎会如此?”折子渝淡淡蛾眉一挑,诧异地道:“那柳朵儿有何本事,力压汴梁三大行首?”
帮闲汉子苦笑道:“只凭一诗、一歌、一舞,那柳朵儿便名炽东京,力降三大行首,稳居不败之地了。”
“一诗一歌一舞?”折子渝唇角露出不屑的笑意,问道:“有何高明之处么?”
那帮闲汉子也不禁露出向往神色,赞道:“那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端地是绝妙好词。至于那支闻所未闻的艳舞,还有那首圣洁空灵的《我问佛》,也令汴梁士子为之倾倒,当日柳朵儿踏青野游归来,以灯火通明的画舫行于汴河之上,两岸数千举子提灯如天上繁星,高歌应和,如此盛况,前所未有……”
他说到这儿意犹未尽,又道:“据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牺牲色相,诱引了南衙火情院长杨浩为她出谋画策、暗中撑腰。古吹台上,杨浩还与柳朵儿双双舞剑,如同月下仙子。许多商家绘了他们对舞的画像出售,那首《我问佛》,现在就连市井童子都在传唱呢,小姐可要听个仔细?”
“又是杨浩?”折子渝一呆,听他说什么“牺牲色相,诱引杨浩”,心中妒火顿生,双眉刚刚挑起,又想:“我现在与他还有甚么干系?”不觉又是一阵气苦,当下按捺住对那歌舞妙词的好奇心,冷下脸来道:“知道了,这种捻酸吃醋的风流场中事,有什么好聒噪的。”
那帮闲汉子唯唯称是,讪讪说道:“娃儿姑娘坐镇京师,交结朝廷大臣,可以为小姐及时打探到许多重要的消息,一旦被柳朵儿占了行首,咱们的许多消息渠道就要断绝,属下是为此事担心,所以才多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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