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蕾开始上课了。
冯妈妈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向多尔衮汇报进程,她说,绮蕾已经学会穿衣裳和化妆了,这两天在学走路。
多尔衮很惊讶:“走路也要学吗?”
老鸨得意地笑:“那当然,走得好看也是女人的身段呢。”她说着便表演地走了两步,的确有几分风摆杨柳的媚态,可是配上那一脸打了皱褶的谄笑,无论如何看在眼里是不舒服的。
于是多尔衮摇了摇手,说:“好了好了,不用演了,你就教她走路吧。”
走路之后是坐立的形体,是看人的眼神,是低头的侧面和正视的分寸,甚至弯腰拾物的姿态和应声回头的角度,然后才是歌舞。
日子在弦索间一天天过去。
这期间,多尔衮果然遵照老鸨的主意,尽量不让皇太极见到绮蕾,可是同时又尽量频繁地在他面前提及绮蕾。
绮蕾刚进睿亲王府那会儿,皇太极来过一次。可是睿亲王妃出来挡驾,说绮蕾还在昏迷,一时醒一时睡的,这会儿还没醒,不要惊动了她,只拉开帘子让皇太极看了一眼就催促他离开了。
那会儿绮蕾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脸上丰润许多,但是故意脂粉不施,衣衫不整,沉沉地睡着,一把青丝拖在锦被之外,然而细细一股幽香穿过满屋药香,依依绕鼻而来。皇太极忍不住用力嗅了两嗅,多尔衮趁机附在耳边说:“这绮蕾身子不便,听丫环说已经多日不洗澡,便凝聚这一股香气。我问过太医,说这叫女儿香,是先天带来的,大汗看中的这女子,果然是人间极品呢。”
那傅胤祖何等样人,日前睿亲王忽然交他一张秘方让他依方配药,他已觉得奇怪。细按药方,只见上面全是龙涎麝精等稀有香料,久服会令人体发出特殊香气,嗅之有催情作用。然而是药三分毒,长期服用会药性入血,等于慢性自杀。他将这重意思说给王爷,王爷只是淡淡说:“你只管照方开药便是,其余的,不要问一个字,也不要说一个字。我看你老成才把此事交给你,除你之外,不许一个人知道。”
胤祖心下警然,忙道:“学生必定亲自配药煎药,绝不假以他人之手。为稳妥计,这药方也请王爷收回吧,学生已尽记住了。”
药是煎给绮蕾的,不用问,必是为将来入宫争宠增加砝码。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在宫中其实并不罕见,大妃哲哲便不止一次向他索要铅粉,为的是在见皇太极的时候服之可以使面色红润有光泽。但是像绮蕾这样,大量而且长期地服用香料,强行使药性入血,渗透肌肤,却是一种过于冒险甚至于惨烈的行为。但是宫人的规矩是听命办事,绝不多言。
如今香毒的作用第一次正式发挥,胤祖更加明白自己所料不错,见多尔衮既提起自己,不得不顺势道:“王爷说得不错,这绮蕾姑娘天赋异禀,自带奇香,的确是闻所未闻的罕事儿。我们平日里替她把医问药,闻到这股子香气,就觉得一天的疲倦全消。都说绮蕾姑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特地来陪伴大汗的呢。”
皇太极闻言更加欢喜,立即命打赏诸太医,又吩咐数语,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因此上这第一回合,绮蕾不说一句话,甚至眼睛也没睁一下,已经把皇太极的魂儿勾了一半去。
然而傅胤祖却从此坐下心病来——倘若绮蕾毒发得早了,自己可不又多了一层罪过,且给绮蕾解毒的重任必然又将落在自己身上,那时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于是暗暗留心,研寻解除香毒之方。
且说又隔数月,是睿亲王生日,因不是整寿,便只请了几个兄弟同庆,也请了皇太极。通常这类小聚会皇太极是不参预的,但是多尔衮说绮蕾近来已经可以起床了,或者可以安排他们见一面。皇太极便去了。但是果然也只是一面,就是绮蕾扶着小丫头子出来给多尔衮敬酒祝寿那一下子。见到皇太极,她倒也守规守矩地行了一个礼,可是既无愧疚也不热情,好像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从未有过什么恩怨,那与死神失之交臂的刺杀全当没发生过似的。因而这相见争如不见的短暂会面反而让皇太极的心里更难抓挠了。于是他开始同多尔衮商量是否尽快将绮蕾送进宫来,并想纳她为妃。可是多尔衮推说太医有嘱,绮蕾的身子还没好利落,不适合新婚生活,不如等她彻底养好身体再进宫;又说睿亲王妃同绮蕾感情极好,挺谈得来,或许可以找时间劝劝她从了大汗,那样岂不省些周折,以免扫了大汗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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