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无梦的早晨醒来,要定一下神才知觉自己身处旷野,耳边是风声鸟语,眼前是满塘莲花,再一次觉得身在天堂。
一转头,看到光环中的大辛,我几乎有种晕旋的感觉。他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已经在诵经了,面对莲塘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宛如神像——是我的守护神吧?
我静静地坐起身,抱着膝看他念经,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欢喜。自从父亲过世后,这十几年来,我好像从没有睡得这样香甜过,晨光清凉,凝脂般朝阳在天边冉冉升起,一切美得像个梦。
这情形如此亲切,让我有种错觉,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看他念经。好像这情景早已镌刻在我的记忆里,封存了几千几百年,此时又重新展现在我的面前。在一泻如水的晨光下,他的侧面线条山棱起伏,波澜壮阔,从额头、眉骨、鼻子、到嘴唇的线条都十分优美,长而曲的睫毛又黑又密,如果他也有一头这样浓密鬈曲的长发,该多么帅气。
大辛在这时睁开眼睛,迎着我的注视展开了一个微笑,轻轻说:“早晨。”
那真是我今生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如果出家人也可以用美貌来形容的话,那他真是一个绝色的沙门。
我有些羞涩于自己刚才对他的打量,于是别转面孔,起身去湖边洗脸。
吃了点干粮,我们便上路了。两个人都很沉默,这于他可能是一种习惯,而对我来说,则感觉可以同一个近乎陌生的和尚说的话都说完了,再深细的语言,则出师无名,怕会触怒了他。
他待我是如此温和宽容,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却有种莫名的敬畏,如对神明。
没有走出多久,我就搭到了一辆去瓦拉纳西的顺风车,遂与大辛告别。到了这时候,却突然失落起来,似乎巴不得永远拦不到车,可以就这样一直陪着他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如果餐风露宿就可以活的话,也许让我一辈子留在旷野的莲花塘边看他念经,也是愿意的。
我反转身子,从后车窗里贪婪地看着他英俊的脸,温和的神情,灰色袈裟在风中扑打扑打地像一只鸽的翅膀,坚毅跋涉的身影越来越远,并迅速消失在道路转弯处。此时天空地旷,本来路是黄的,田野是绿的,远山是蓝的,忽然不见了和尚,天地间寂灭如灰。
我想我到死也不会忘记那一幕,只觉好像失落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闷闷不乐。那以后我每当想起大辛,第一个镜头就是他打着伞走在莲花池畔的身影,第二个便是我从汽车后窗里看到他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这出现与消失就好像灯的开关,一亮一暗,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后来的记忆中。
到了瓦拉纳西,我并没有去小辛替我预订的三星级酒店,而是叫了一辆三轮车直奔恒河左岸的背包客集居地,挑了一间每晚一百卢比的三流旅馆。屋内除了一床一几外别无所有,但幸好还算整洁。
经过荒滩夜宿,我的适应能力已经大大增长,只要可以洗浴便都能将就,况且行李箱丢失,许多日常用品都要重新添置,不得不节省开支。但为了礼貌起见,我还是给小辛的朋友杜比先生打了个电话,代致问候。
他相当热情,立刻便要来旅店与我会合。盛情难却,我只得说了地址,约好四点钟见。
安顿好一切后,我下楼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又在路边小店买了两套印度女孩常穿的衫裙长裤,挑了件宽松的土耳其袍子权充睡衣。因为一例甩甩荡荡的,便也无所谓合不合身。
三点钟刚过,门便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一个黑黑瘦瘦的青年,我主动伸出手来,用英语问候:“是杜比先生吗?”
“我听说你叫辛哈小辛,那你也会叫我小杜。”他用蹩脚的中文磕磕绊绊地说,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他看起来比小辛年纪略长,样子也还端正,但一双眼睛过于灵活,说不出哪里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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