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帝关上某一扇门时,就会对你打开另一扇门。
心爱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细细地上妆,专注地凝视,仿佛要穿透镜子,从今世看到前生。
前世的心爱,也是曾经“红”过的。不是“万绿丛中一点红”那个“红”,而是“万紫千红总是春”的“红”;不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的“红”,而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红”。
天花顶上吊着巨大的水晶灯,四壁镶嵌着琉璃与假钻,熠熠生辉。她天生纤腰不盈一握,客人轻轻搭一把手就可以叫她旋转如蝶,恍惚随时可做掌上舞。
金色的壁纸,红色的地毯,沙色的骆驼牌香烟,碧色的薄荷酒,还有缤纷炫目的各色旗袍与长裙,而她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间如鱼得水。
百乐门的红舞女。越红,便越不正经。
她有了新的名字,叫“任碧桃”。
姓任,其实是一个误会。那天晚上,她走进“百乐门”,自称会跳华尔兹,要求应征舞女。门房将她带到了大班面前,大班姓金,长得很美,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手叠手上下打量着她,叫她转个圈子来看看。她便踩着厅里华尔兹的旋律转了几圈,媚行狐步的,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一种风情。然后她停下来,谦恭地看着金大班,满脸渴望,满眼热切。
这是很难得的——她已经见识过荣华,经历了富贵,却还能保持着这样一种天真与谨慎。她的气质里天生有一种卑微和感恩的意味。卑微,却不卑下;感恩,却不感伤。她用这样的眼光看着金大班,大班便有些心动,看着她跳了几步,又叫她脱下上衣来伸伸胳膊踢踢腿。她有些害羞,但见屋子里的都是女人,便也照做了。大班有些满意,看到她高高隆起紫淤横陈的胸部和完全瘪下去的小腹,大约猜到了她经历过些什么样的折磨,也不往深里问,招手叫人带她去清理一下再回来。
她顺从地去了,从长走廊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在自来水喉下洗了脸,又被带去换衣裳。她忽然想起数年前初进卢府时的情形,那天和今天有多么相似啊。她忽然就充满了信心,踩着华尔兹的鼓点,脚步轻快起来,她想这是大少爷要她走的路,如果她可以在这里呆下来,也许就可以等到大少爷。
以后的很多年里,每当想起这一幕,她就觉得激动和兴奋,觉得那一切的安排有多么美妙和顺理成章——那晚舞厅的生意特别好,却偏偏一连有几个小姐请假,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背景,也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便被她在无意中轻易地抓住了。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她要在那一个时候走到那一个地方听到那一支舞曲应征那一份工作,分明是少爷的手在前面招引她。
再见大班时,她便有了几分自信,又因洗过脸换了衣裳,整个人就好像可以发出光来——也实在是年轻,饥饿与疲惫都打不倒她,单是凭信心和希望已经可以存活。金大班于是也对她更加有了几分兴趣,问她:“姓什么?”
金大班说的是上海话,不容易懂,她单是听到一个“杏”字,便本能地回答:“杏仁儿。”
“姓任?”金大班重复,看她点了头,便也点点头,说,“把我的粥盛一碗给她吃了,再给她化个妆,这便先待客去吧,成不成,先做一晚看看再说。”
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粥。里面有肉桂、瑶柱、腿肉、燕窝片,还有许多她辨不出滋味的东西。她从前也是吃过燕窝鱼翅的,不算没见识,然而这碗粥的滋味,她竟是说不清,只觉每一口都嫩滑鲜润,却又每一口有每一口不同的滋味,并且吞咽之后齿颊留香,是一种近似于南瓜的清香。若不是饿得狠了,她真想慢慢地享受它,不要这样鲸吞牛饮。她不知道多少成语,但也晓得一句“暴殄天物”,她此刻便是在暴殄天物了。
金大班也说:“慢点喝,只这一小碗,再没有了。不是不舍得给你多吃,是怕你饿久了,一下子吃得太饱,等一下跳舞时打嗝,就笑话了。”
吃过粥,又化了妆,她就格外出脱得鲜亮了。仿佛她刚才吃的不是一碗粥,而是脱胎换骨的仙丹妙药,眼睛和脸颊都闪亮亮的,神采飞扬像是就要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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