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在河边的一把橙红色太阳伞下,金贵替我和朱朱作出了决定,千万波能去报警。他说,报警只会激怒包京生,最终两败俱损。他的右手藏在桌下,左手在桌上划了一个圈,他说,穷寇勿追,我们波要逼着包京生干傻事。
朱朱问他,不报警,那阿利怎么办?
金贵说,包京生劫持人质,无非为了上学或者要钱嘛,伤害人质,对他没有好处啊。
包京生没有劫持人质。我提高了嗓门,我说,阿利不是人质。
朱朱瞪了我一眼,她说,你倒是有情有义的。
我说,不报警,报不报学校呢?
金贵说,报学校,等于就是报警了。报阿利的父母吧?
我和朱朱相对摇头,我脑子里晃过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但晃过也就晃过了。我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我宁愿相信谁也没有见过阿利的父母。就是开家长座谈会,黑压压坐一片,也不知道谁是谁的老爹或者老妈。甚至我们都不知道阿利家的电话,他从没有给我们留过电话。只有宋小豆知道,因为学生必须在班主任那里作登记。
朱朱跑回学校找宋小豆去了。夜色正像小雨点子一样落下来,铁栅栏紧锁着,除了班干部谁都不可以出入。我望着朱朱的背影,我对金贵说,你也想当个班长,对不对?
金贵久久地看着我,看得我都脑壳皮都有些发麻了。我说,你玩什么深沉呢,你这个乡巴佬?
金贵轻轻笑了笑,小声地说,小到我几乎听不见声音了,他说,你小看我了,风子。
噢,对不起,其实金贵不是这么说的。金贵这么说,他还是金贵吗?他选择了另一种更含蓄的说法,同时也更露骨地说出了这个意思。他说,风子,我从前在乡下就是做班长的。他说着话,点着头,又一次表达他的谦卑和诚恳,又一次让我觉得他的诚恳不同一般人。
正说着,朱朱回来了。朱朱是小跑着回来的,她很少这样一路小跑,因为她说自己心脏不好,就连体育课的很多项目都是免了的。她的脸上汗水淋淋,白一块红一块,说话也是气喘吁吁的。我说,是宋小豆不在吧?她说不是。我说,是宋小豆不开门吧?她说不是。我哼了一声,说,那一定是你撞见鬼了。
朱朱已经喘过气来,居然还笑了一笑,说,金贵,撞见一双鬼穿的靴子,算不算撞见鬼呢?
金贵抠抠头皮,支吾了半天,说,鬼?班长也迷信啊?我和风子都是不信的啊,没有鬼,哪来鬼穿的靴子呢,对不对,风子?
我不说话,定定地看着朱朱。朱朱被我看得发了怵,她说,哦,哦,对不起,也许不是一双靴子,是一双鞋子,随便一双鞋子。密丝宋开了门,她就站在那双……鞋子边上,化了浓妆,抹了口红,项链、耳坠闪闪发光,还叮叮当当地响,我还以为敲错门了呢。
我说,她穿着橄榄色的裙子吗?
朱朱说,是啊。你就跟在我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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