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演得很成功。对于一部外国经典来说,高中生演高中生看,没有鼓倒掌就是胜利,何况还受到许多人的欢迎呢。体艺节过后,廖滨淇和刘大悲的联系频繁起来。起初两三天发一次短信,渐渐变成每天晚上都有短信,最后是一天数次。这个女孩的热情让刘大悲吃不消。他本来挺讨厌发短信的,但人家一条一条的发来,若是不回,又显得冷漠。广东女孩的敏感脆弱,比别地方来得厉害,一个词说重了就会伤害她们娇嫩的心灵。他只好硬着头皮陪练手机打字。不光如此,这女孩隔三差五都借请教的名义来办公室找 他 ,弄得周围老师经常开他的玩笑,说是“才子佳人,珠联璧合”。班里学生碰见了,也私下流传老师和高三一个漂亮师姐如何如何。廖滨淇又瘦又高,有种冷隽的美。
学生们固然时时和老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老师的一举一动其实何尝不暴露在学生的眼皮底下?很快就有人在周记里写老师和一个漂亮师姐过分亲昵。苏畅更是快人快语,直说班里有人评论刘大悲 “咸湿”, 原来也是一条“色狼”。刘大悲看了这些文章哭笑不得,看来“刘圣人”果然不是好当的。他暗示廖滨淇以后少来办公室,但那女孩置若罔闻,依旧毫不在意群众舆论,来来去去一脸平静。这女孩也算是嘉树中学的“名人”,学习成绩一般,却身兼数职:文学社的社长、广播站的播音员、学校电视台的主播、学生党支部的书记。举凡嘉树中学有什么活动,总见到她热情忙碌的身影。
每个学校都少不了这种学生,尤其像嘉树中学这类高中,爱折腾,爱搞上上下下监督,爱弄出一大堆“无事忙”的学生干部。用刘大悲的话说就是“锦衣卫”、“克格勃”、“东厂西厂”。不过,学校 豢养 这类忠心耿耿的特务一分钱都不用花。真是又便宜又好用啊!刚开学时,晚自习刘大悲在班上巡视,教室里很安静。忽然,一个学生干部横冲直撞进来找某人,如走自家厨房。刘大悲大怒,喝令他出去。那男生还自称是学生会主席,刘马上说:“学生会主席是狗屁!滚!”另有一次,晚自习中途,忽然进来一帮男女,说要检查校服、校卡、头发(男生不能留长发、女生要扎马尾),班里立刻一阵骚乱,刘大悲让他们出去。几个识趣的都走了,一个家伙还态度蛮横,在那啰哩啰嗦,遇到这种时候,每每惹得刘大悲怒不可遏,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一把揪下那个家伙脖子上挂的“家禽牌”,拖他到德育处陈主任那里去“交待问题”。刘大悲明白制服小特务还要找特务头子的道理。年级开集会时, 他 一有机会就炮轰那些“鸟干部”,终日在校园里游手好闲,随随便便乱闯教室,自己不好好学习,还要影响他人。且素质低下,目无尊长,他私下去调查了这些干部的成绩人品,多数都是为本班一心向学的同学所不耻之流。流氓阿飞,充任打手,分明就是嘉树中学的“城管”!他还拿出一大堆这些干部的成绩做例子,在会上一一宣读。铁证如山,建议学校就应该完全取消这类组织,让学生回归到学习的本分上去。他的意见当然不可能被采纳。但学生干部不得随意出入教室,从此成为了一条新的规定。至于本班,刘大悲的态度使班里很少有人去参加学校的“特务组织”。即使参加了,没几天受刘的“蛊惑”也自动退出了。但检查卫生和纪律的干部,刘大悲是支持的,用他的话讲:“为了维护本班利益,需要派出个别同志打入敌人内部 …… ”。
※ 注: 咸湿 ,粤语,即色情、好色的意思。
语文课,徐志摩《再别康桥》。讲完这首诗,刘大悲让大家用普通话朗诵一遍,又用粤语读一次,还让梁浩杰用他的“客家话”、龚舒用她的“四川话”、苏畅用“潮汕话”分别读一次,各种方言的怪腔怪调让人捧腹开怀,大家都觉得非常好玩。江若童在台下向同桌抱怨,自己只会说普通话,早该以前在昆明学学云南话多好啊!当年还很鄙视班里讲“土话”的同学呢。刘大悲便顺势大话方言,讲起中国乡土风俗的丰富多彩,鼓吹应该像保护大熊猫、丹顶鹤、白鳍豚一样保护各地的地方文化。文化的多样性和生态多样性同样重要,参差多态才能保证民族精神的健康活泼。讲完了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他笑道:
“ …… 这诗让我忽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个笑话。快毕业了,我们中文系的男生见面,总是笑着用徐志摩的‘名句’提醒对方,说是:‘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不带走一个女孩!’,呵呵 …… 。我们同寝一个朝鲜族的家伙更绝,他有次看到我和本班几个女同学吃饭回来,中文系女生多嘛,我们班当时女生比男生多一倍。他看我喝了点酒,满脸通红,就拍着我的肩膀,奸笑着说:‘刘大悲啊刘大悲,做人要厚道 …… ’ 。我说怎么了。你知道这家伙怎么说,他是学考古的,这天也开始作诗了,背着手,在宿舍里像老学究一样摇头晃脑,高声朗诵道: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留下一个小孩!’”。
班里一阵大笑。笑完了,刘大悲接着说道:“最近我听到一种传说,是关于我本人的。说刘大悲‘咸湿’。刘大悲到底是不是咸湿呢?我看是!又咸又湿!非常咸非常湿!当然,这只限于刘大悲脚上有时候三天忘洗的臭袜子!呵呵 …… 你们笑什么?你们白话叫‘咸湿’,普通话叫‘好色’。那么,刘大悲好色吗?当然好色!不好色就不是刘大悲了!不好色也就不配做你们的语文老师了!语文老师如果不好色,他还跑来教书做什么?!只有好色的老师才能真的懂语文,也只有好色的老师才能教你们一点真正的语文知识!不好色的老师怎么教书呢?呵呵 …… 。但是,我说的好色,不是你们说的好色!我的好色比你们要色的多!我的好色 —— 程度上比你们严重,范围上比你们广泛,性质上跟你们悬隔霄壤!境界上你们更是不可以和我同日而语!你们的好色,只是对异性的过分关注;我的好色呢?不但是对异性,而且是对同性,推而广之,从草木到禽兽,从海洋到陆地,日月山川,天地万物,一切眼可见、耳可听、鼻可嗅、舌可尝、手可触、意可感的东西,都在我所好之列!换言之,刘大悲的好色,好的乃是《心经》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那一个色!不仅仅是你们狭隘理解的男欢女爱的那个色!你们的好色,实在太小器!刘大悲才是真正的好色之徒呢!
“日本有个作家叫做永井荷风,他有一段非常美妙的文字,于我心有戚戚焉。我读给你们听听 ——
‘ 呜呼,我爱浮世绘。苦海十年为亲卖身的游女的绘姿使我泣。凭倚竹窗茫然看着流水的艺妓的姿态使我喜。卖宵夜面的纸灯寂寞地停留的河边的夜景使我醉。雨夜啼月的杜鹃,阵雨中散落的秋天木叶,落花飘风的钟声,途中日暮的山路的雪,凡是无常无告无望的,使人无端嗟叹此世只是一梦的,这样的一切东西,于我都是可亲,于我都是可怀。”
听完感觉如何?此人也是个‘好色之徒’。但他爱的是一切无常无告的色,悲哀的色。刘大悲爱的色,不仅仅是悲哀,喜乐的色也一样爱。大雨前天空飞动的滚滚黑云,不经意穿过榕树颠萧萧远去的绿色歌声,旭日未升时深蓝的、淡紫的、金红的晨曦,沉甸甸挂在枝头的一串青芒果,忧愁烦闷时一位好友的来访,高楼上独自远眺的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上街时眼前偶尔飘过的打扮的精致得体的帅哥靓妹,小孩子稚气的笑脸,夕阳下老人们微醉似的酡颜,沸水冲茶时浮起的雪沫乳花,街道两旁人声鼎沸的大排档,夜半乘公交车时遥遥起伏的市声,木棉花落地的绯红花瓣,读书时忽然遇到的一个可心的句子,少男少女嘻笑追打时天真爱娇的声音和姿态 …… 等等等等,一切世间风景,众生哀乐,无不在我好的范畴。人是真要好世间的种种色相,这才能做一个好人。《金刚经》上说:‘不可以以三十二相见如来,何以故?’不是如来超越这三十二相,如书里所言的。而是我佛身化百千亿,如恒河沙数,于万物无不牵挂,无不粘恋,亦无无不牵挂无不粘恋;无不牵挂,无不粘恋,亦无无不牵挂无不粘恋,所以能无牵无挂,无所粘恋 …… 。有关刘大悲的好色就是这样的,你们要不要做这样一个‘好色之徒’啊?”
“要!”
台下黄秋豪在那怪声怪气的答应了一声,班里立刻哄堂大笑。刘大悲一番奇谈怪论,说得大家一个个晕晕乎乎的。他又笑道:
“除了黄秋豪,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肯做‘好色之徒’了吗?剩下的人好不好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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