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到处都是沙!”周瓒含糊地抱怨,说话时舌尖又触到细小的沙砾。他几乎无从下口,然而“几乎”只是“几乎”,他还是能横下心去。鼻子的疼抵消不了身体其他的快乐,祁善在他身上盘踞如蛇,得空就要拧他的鼻子,遭到抵抗又忙于别的。她人是醒着的,眼睛却是微闭,身体很凉,气息滚烫,周瓒也头一回发现,极度的克制与放肆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并存。
她垂下的发梢反复搔过周瓒胸口,痒得他无法消受,他腾出手来将它抓住,只得一边,另一边短一些,刚刚覆过她的下颌,“哪个半吊子发型师给你剪的头发?丑死了。”他嘴里说丑,手却缠绕着不肯放。
有一度祁善似乎神志回笼,紧要关口她喃喃问:“阿瓒,我们是不是在做坏事?这样是不对的!”
周瓒满脸通红,手指尽数插在她的发丝里,哪里容她这时反悔,又难耐她摇摆絮叨,只得绞尽脑汁地哄:“这有什么,陪练和种子选手打一百场也上不了领奖台,你把我当陪练,当试用装不就行了?试试而已,不会影响你采购别的正品,不合适你还可以扔掉。”
祁善是个讲道理的人,在酒精的驱使下她竟被周瓒的逻辑说得心服口服,根本没去想,他这样的试用装是不会有正品出售的。
第一次稀里糊涂地收场,祁善强拉周瓒同跪在23楼海景房的落地窗前,对着海天之间的半轮明月要他发誓彻底抹去这段记忆。她以为自己酒醒了,所做的补救合情合理,却未发觉两人身上什么都没穿。周瓒强忍着笑一一配合,誓言说过一遍,祁善还谨慎地求证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周瓒憋不住笑出声来,祁善板着脸责令他重来一次。周瓒说:“我连为什么发誓都忘了,到底要忘记什么?”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嘴里都是蜜,“是不是要忘记这件事,你再帮我回忆回忆……”
祁善醒来,她的梦被月光糊了一层,又叠着醉意和热稠的海风,还有多年来的修修补补,导致她根本没法确认到底哪一段是真实的,哪一段是虚妄的。只有周瓒才能给她答案,那她宁可把它守成谜。
厨房的“战场”早已被清扫干净。祁善昨晚回到家时,父母都在客厅等着她。电话里沈晓星已得知周瓒和子歉发生了不愉快,两个大男人还动了手,结果祁善陪周瓒去了医院。他们问打架的原因,祁善说她也不是很清楚,沈晓星满心狐疑,可是见女儿满身倦意,显然无意深谈,他们也没追问到底。
祁善下楼来,沈晓星刚把粥熬好,她在厨房里对女儿说:“你爸好不容易养活的那盆红豆杉都不成样子了,昨晚跟我唠叨到半夜。阿瓒的伤要不要紧?缝了几针?”
“他没事。”还有心耍流氓的人铁定死不了,即使是口头上的。祁善低头敲着鸡蛋,半晌才问:“你为什么不问问子歉怎么样了?”
“你又没说子歉也去了医院。”沈晓星把粥端上来,人也坐到桌旁,她见女儿抿嘴不语,摇头道,“人家子歉一大早打过电话来了,为昨晚的事赔不是。我问过他,他说没什么事,昨晚把手机忘在车上,要你也别担心。你啊,还没结婚呢,心就向着别人了。”
祁善咬了一口鸡蛋,味同嚼蜡,“妈,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和子歉在一起?”
“我可没那么说。”
“可你是这么想的。”
沈晓星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说:“子歉这孩子是很懂事,他也不容易。不过……”
“不过他哪里比得上你的宝贝阿瓒。”祁善接下了妈妈没有说出来的话,她怎么会看不出妈妈对子歉持观望态度,心中的天平有所倾斜,否则昨天怎么可能放任周瓒登堂入室?祁善困惑,“我不明白,妈,你也说子歉不错。作为正常的家长,难道不应该盼着我找一个更可靠踏实的男人吗?你真的认为周瓒比子歉更好?”
从母亲的角度出发,沈晓星并不觉得周瓒是个称心的女婿。从前周瓒他妈妈还在时极力撮合两个孩子,沈晓星的态度也始终模棱两可。她怕的是女儿驾驭不了周瓒这样的男人,可祁善懂事以来心思就在周瓒身上,即使嘴上不说。周瓒心眼又太多,以他的心性,他若对祁善完全无意,有太多办法去摆脱一个自己不想要的人。他偏不,两人进进退退捉迷藏。藏得太深,想出来也难。沈晓星说:“不是说谁比谁好,非要在两个人里选,我看了阿瓒二十八年,他那点小心思和坏毛病在我眼里一目了然,翻不过天去。子歉经历的事多,他需要考虑的事也不少。”
“你怕子歉以后对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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