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丽把赵成俊带到了北部湾广场旁边的一家酒楼,北海城市小,经济虽不如南宁繁华,但是很安静,街头没有那种热浪滚滚的喧嚣。毛丽选的这家酒楼就很不错,透过餐厅落地窗,可以望见广场中央的露天剧场热闹非凡,某家商城庆祝开业在搞促销,兼带些业余的文艺演出。说是剧场,其实还算不上,水泥台阶围成了个半圆形,这样的场地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让毛丽想起小时候被哥哥带出来看露天电影的情形,记忆最深刻的是看过一部戏曲电影《白蛇传》,虽然看不懂,可还是很高兴,因为每次看完电影,哥哥都会买五分钱一根的冰棍给她吃。哥哥也很高兴,问毛丽电影好不好看,毛丽连连说好看,哥哥又问她将来想做什么,毛丽吸着冰棍一脸天真地说:“我将来要做白蛇。”气得她哥当时就给她一栗暴,“臭丫头,什么不好当,当妖精!”
这事后来老被她哥笑话,都十几年了,只要一说到小时候,就会说到那事上去。有一次她哥到出版社来看毛丽,不幸让白贤德听到,白大姐挤对毛丽,“原来你做妖精是有根源的啊。”
餐厅里就餐的人不是很多,毛丽点的无非是当地的特色海鲜,还有广西的一些特色菜,比如外地客必尝的白切鸡,嫩黄的鸡肉被切成整齐的块状摆在盘中,粘蘸特制的酱汁很是可口。毛丽问赵成俊吃不吃辣,他笑着摇头,“清淡点吧。”
这时候他已脱掉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衣,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毛丽发现这男人很白净,那白衬托出他儒雅的干净气质,他极修边幅,吃相很斯文,似乎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样子,但神情又似有几分漫不经心,彬彬有礼中难掩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与冷漠。因为毛丽跟他说什么,他都回答得恰到好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顿饭吃完,毛丽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是生意人,祖籍上海,出生在马来西亚,早年在英国留学,这次回国是公私兼顾。至于何为公,何为私,毛丽没问,甚至连他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在北海是长住还是偶尔过来小住,她都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她只是一直在心里念着那个遥远的国度,他是马来西亚的?
两人在街边礼貌道别。
毛丽问赵成俊:“你现在是住哪里呢?”
“香格里拉。”他笑着答。
“哦,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毛丽说着上了自己的凌志。赵成俊也打开了小跑的车门,忽然想起什么,问她:“毛小姐,以后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我是说,如果你有空的话……”
毛丽抢过话,“抱歉,我大多数时候没空。”
男人的这套把戏,她再熟悉不过。
赵成俊很得体地用笑容掩饰尴尬,“除了工作,平常也很忙吗?”
“是啊,很忙。”
“忙什么?”
“忙着约会呀。”
毛丽笑着一个急转弯,车子画了个优美的半弧线,迅疾驶离了街边。她连道别都懒得跟他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人有些傲慢,你问他什么他都答,却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好似在敷衍她。她生平最见不惯这种人,以为衣冠楚楚,摆出一副绅士的派头就可以迷倒女孩子,毛丽自认混迹江湖多年,是人是鬼都见过,各路神仙都打过交道,她才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很怕接触这种外表疏离,内在神秘的人。这样的人才可怕,太沉得住气,太无动于衷,好似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一不留神,就会让你卷入旋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章见飞不是这种人。他虽然也稳重,彬彬有礼,但他心细如发,好像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表明他内心的想法,他郁郁寡欢,他痛苦不堪,都是因为他爱的人不懂他,她看不到他的心,或者是无视他的心,那才是他痛苦的起源。但是这个赵成俊似乎有点过了,生怕别人知道他底细似的,毛丽心想,你就是欧洲来的王子,我也不稀罕。
她想起从前,每每自己发脾气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章见飞就会静静地退到一边,只要她不发话,他可以在客厅坐到天亮。到第二天醒来,餐桌上必定有他做好的早餐,床头还会有刚从花园里采摘来的鲜花,带着露珠,花叶中也必有他留的纸条:宝贝,心情好些了吗?
往往,她会慵懒地伸个懒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的日子,拥有的时候觉得是理所当然,失去时才知原来她已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一定是伤到了极处,他才那么决然离开,不要她了,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他就是不要她了。现在想来,曾经的缠绵悱恻,爱恨离伤,是那么的荡气回肠,可是这一切已经不属于她。记得新婚不久就是他的生日,很热闹,朋友们纷纷为他点燃蜡烛要他许愿。他许了什么愿?他开始不肯说,后来私下告诉她,毛毛,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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