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简宁、赵小柔分手以后,蓝芸一路上都在琢磨幼儿园的事。蓝芸不是不想帮忙,她和简宁、小柔大学同班,偏巧他们班里就她们三个北京籍女孩。入学后,三个人一盘道,东城、西城、海淀各一个,都是重点校出来的,你的高中同学原来就是我的初中同学,她的小学同桌原来就在你隔壁班,越说越近,仨人关系越来越好。四年里,三个人住在三个宿舍,可上课的时候仨人永远挤在一张桌子上。毕业以后,简宁坚定地去实现她的纪录片理想去了,赵小柔更喜欢玩文字,提起王朔来就五迷三道,一心进了出版社,要当一辈子文学女青年。蓝芸喜欢学校的氛围,觉得自己选择新闻这个专业并不太适合,她骨子里并不愿意去跟陌生人打交道。于是,她考研了。读研、留校、当老师。稳稳当当,蓝芸自己很满意。
在学校里,蓝芸教的是“新闻写作”。可她自己知道,她是学校里学出来的,什么是“导语”定义她知道,可具体到一个新闻事件应该怎么写,她其实不知道,没写过也没干过。蓝芸读研的时候就对这个事情困惑过,问导师,导师也是纯学院派,说不出真正的所以然,对蓝芸最大的帮助,只能是安排她到真正的新闻单位去实习。蓝芸去了导师介绍的一家报社,第一天就被叫着跟热线记着跑了一个车祸现场。到了事发地,120来过了,警察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该抬走的抬走了,蓝芸替那个小记者着急,要图片没图片,要人物没人物,这稿子怎么写呀?可人家小记者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去了问了警察几句,就径直跑到路口的小卖部,拉着看店的小伙子在那聊。蓝芸没过去听,她满脑子都盘算着要是自己是这个热线记着应该怎么写这篇稿子。
回去后小记者不到一个小时就交稿了,蓝芸好奇地拜读,惊异地发现这个只有杂牌大专学历的小记者,写回的稿子是如此的生动。他只用寥寥几笔交代了事故的发生、结果,更多的笔墨都是在说这个路口这个月以来已经发生了多少起车祸,其中又几起是见血的,有几起是车与车之间刮蹭的。这些数据都来自与小卖部小伙子和他同伴的观察,而且小记者还询问了附近的居民,大家一致说,事故多发是由于路口的盲点造成的。大家还建议有关部门如何整改,把哪个违章建筑只要拆了,就会大有好转等等。
蓝芸后来和简宁、赵小柔感慨:“我这七年是白学了!”留校当上老师以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学生也“白学”,蓝芸分批分拨地请当年的同学们回来讲课。按说这是大学里不允许的,可蓝芸直接跟系主任交涉:“都是咱们学校咱们系毕业的学生,如今都工作在新闻一线,这么宝贵的资源咱们不能利用吗?我每周5结课,拿出一节课来让学生们听听课本以外的学问,不也是为他们好吗?”
蓝芸在系里一直以“肯干、低调”著称,漂漂亮亮的北京女孩子,很少能有蓝芸这样呆在一个岗位上不寻思别的。而且蓝芸平常说话都不大声,只有上课的时候才出现,没事根本不往系里跑,这种低调的形式作分很受系里领导欣赏。这回,是系主任第一次被蓝芸堵在办公室里讨论工作,有点惊讶,有点感慨,最后还有点欣慰——蓝老师还是很有想法和追求的嘛。系主任点头了,简宁、赵小柔和其他同学们就都能来大学里过老师瘾了。蓝芸给他们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谁讲什么,讲多少内容,要不要布置作业。大家很快发现这真不是一个容易活。简宁就跟蓝芸说:“一个片子怎么拍,我只有拍的时候才知道。拍之前你让我讲,我说什么?”蓝芸说:“那你就讲讲那些拍过的。拍之前你怎么想的,拍摄中间因为什么你又怎么改变思路的,最后剪辑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
在蓝芸的指导和督促下,简宁不敢马虎,详细地分析了一个自己拍摄的片子,重新写了分镜头脚本,还特认真地写了导演阐述,还召集全组的姑娘们帮她一起回忆,当时拍之前怎样、拍之中怎样、最后又怎样。拿着这摞厚厚的教案走上讲台,简宁的感觉好极了,一堂课根本不够用啊。下课了,学生们还围着简宁问这问那,还有人直接说:“简老师,我能到您那去实习吗?”简宁为人师表的满足感一下子就涌现出来,拉着蓝芸说,以后这事我还来,太过瘾了。蓝芸也笑着说:“那你以后回回都得这么备课才行。你以为当老师容易啊。”
后来,蓝芸不断介绍学生到简宁那去实习,简宁不仅来者不拒,还接待地特热情。分派业务最好的编导带学生,每天中午自己掏钱管他们一顿饭,亲自带着他们去机房剪片子,真是手把手地教。有几个跟着简宁老师实习的学生后来一毕业就进电视台了,进门就上手,一点不发怵,回学校看蓝芸的时候,还不忘念蓝芸和简宁的好呢。
蓝芸和简宁,再加上一个赵小柔,基本上三个人之间不用说什么“感谢”之类肉麻的话,每个人都可以把困难、问题拿出来供大家分享。有时候,男人之间的仗义是假的,它有很多具体的细节影响着仗义的程度。比如,如果都是一个行业的,都在一个级别上,都挣着差不多的钱,那这样的朋友之间就很难互相帮助了。男人的仗义一般都体现在“救急不救穷”上,有点居高临下的小施舍,那感觉最好。别的,还真不好说。
但是女人不一样。女人的友谊要么脆弱的不值一提,要么坚不可摧。蓝芸从一开始就认定自己必须帮这个忙。她犹豫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帮这个忙。想来想去,她只能去问系主任。当了3年老师,她没有为私人的事跟系主任开过一会口。反正现在也不分房了,还有什么事值当地去找领导呢。
系主任是个50出头的老头,教中国新闻史。课教的好不好不知道,反正现在也不带本科生了,带几个博士、硕士,都是小范围上课。不过人很和善,见到很多年轻的小老师都是一脸笑容、慈眉善目的。这两天老头有点发愁,就一个加州大学访问学者的名额,校党委书记来了电话,推荐自己的学生、如今在系里教广播电视新闻理论的副教授张力;副校长来电话,很含蓄地推荐了都53了、可还没评上教授的王仁之。系主任自己呢,比较倾向于年轻老师蓝芸。虽然她年轻没资历,可教学有想法,为人低调肯干。最重要的是,蓝芸去交流一年,回来能给学生带来更新鲜的知识。让王仁之去,回来就该退了,去也是白去。张力呢,系主任一直觉得他太过活跃,过多地参加电视台、电台的策划班子。按理说,让老师们去开拓一下视野这无可厚非,尤其还是在本专业内,但是为了这个把学生丢在一边就不妥了。有学生反映,张老师经常无故缺课,大家都到教室了才发现,这堂课改由张力的研究生上了。研究生给本科生上课,那能压得住吗?
系主任也从侧面打听过,张力在外面“策划”的电视栏目达到8个之多。这每个栏目每周开一次策划会,就得有8个半天出去了。张力哪还有时间给学生讲课?不过据说电视台还是很肯定张力的智慧的,由他详细策划的节目收视大多还不错,所以这两年张力的策划费也是水涨船高,已经不屑于出席个节目研讨拿那几千块钱的车马费了。张力现在基本上就是电视台不在编的职工,据说,在一两个节目里,他拿的是主编的钱。简宁跟蓝芸说过,现在电视台主编的平均的月薪是6000元,张力一个月当俩主编,一万二,还有那6个栏目呢,简宁给蓝芸算过,张力每月从电视台挣3万。有这3万,傻子还去上课。
现在,张力联排别墅住着,奥迪A4开着,挡风玻璃上有电视台和大学两个车证。据说,现在又跟《天下讲坛》密切上了,正筹划着上《讲坛》讲课呢,题目好像是《墨家的救世理想与儒家的心灵鸡汤》。
对于这样一个财富和名誉的先行者,蓝芸心态的平和是赵小柔不能理解的。蓝芸说,自己本来就不喜欢出席策划会这种场合,除了对着学生和自己特别熟悉的人,蓝芸基本上不讲话,她觉得侃侃而谈是件很累心的事,不喜欢。对钱,蓝芸说自己现在过的也挺好,张力有联排别墅,指不定谁还有独栋呢,眼红不过来。再说人家是男的,自己是女的,他挣钱天经地义,自己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蓝芸说这话的时候,并只知道张力是访问学者的备选之一,她要是知道了,心态就不会那么平和了。
蓝芸这个时候找系主任,把老头吓了一跳。他以为蓝芸也是为了这事来的,自己虽然有倾向,可平时并没有表露过呀。如果这会蓝芸来探听消息或者表忠心什么的,还真挺难办。蓝芸开门见山,说有件事想麻烦系主任给问一下。老头更紧张了,不过脸上笑容依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也是欣赏蓝芸的,她说什么就先接着吧。蓝芸说,自己和校行政领导实在不熟,这件事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老头心说,你以为我就能说上话吗?那也得看什么事啊!蓝芸说,您看,我来系里三年了,没为自己的事跟领导张过嘴,这事我还真不好意思。老头想,不好意思,就别说了吧。蓝芸说,但是这事对我挺重要的,我还是得求您……系主任只能想怎么办了。最后蓝芸说了,简宁您知道吧,也是咱们学生,跟我同班的。这几年尽给学生们义务讲课了,还收了好多实习生,给我们的帮助特别大。现在她有点困难,孩子今年上幼儿园,联系好的突然不行了,想问问咱们学校的幼儿园。我实在不认识人,您能不能帮我问问?
系主任长出一口气。看着蓝芸有点疑惑、有点期待的眼光,老头很释然地说,“没问题,我帮你问问。不过,我跟管幼儿园的行政部门也没接触过,不是咱们老师的孩子,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操作。我先打个电话咨询咨询,完了给你信。”蓝芸很感激地看看老领导,出门了。系主任缓了一下神,忽然小小地谴责了一下自己,小人之心了啊。
蓝芸晚上到家就接到了系主任的电话。老头很认真地咨询了有关部门,人家的答复是这样的:原则上,附属幼儿园优先考虑教职工的子女。目前这个时候,招生都已经结束了,如果要插班进来,也只能是教师的第一代子女。也就是说,如果帅帅是蓝芸的儿子,那这个问题就可以开口子;如果不是,就不行。当然了,原则上每个老师只有一个进附属幼儿园、附属小学、附属中学的名额,你蓝芸要是自己用不着,这个名额可以让给别人,那样的话就要交两万块钱。钱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待遇了。
蓝芸放下电话楞了半晌,系主任在电话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蓝芸啊,把情况跟简宁说一下吧。不是你不帮,你这刚结婚,万一哪天要了孩子,自己的问题也得解决啊!简宁不会不明白的。”蓝芸挂了电话,就拿定了主意。这个忙自己真是无能为力了,蓝芸以后也要有自己的孩子啊?到时候自己的孩子还得用这个可怜的名额呢。她有点生学校的气,一个老师就给一个名额。不知道现在好多独生子女都可以生两个吗?怎么这么不人道呢?
蓝芸一个人坐在那生闷气,结婚半年,她老公严道明已经习惯了老婆一个人安静的样子。每次看到她沉默,自己只会问一句:“有事吗?”回答是“没事”就完了,有事,蓝芸会说。今天看见这样,严道明又问了一句:“有事吗?”蓝芸说:“啊,是简宁儿子上幼儿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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