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熙之将祝英台代进怀中,见着她小半数已然变为齐耳短发的青丝一阵轻叹,这又是何苦呢?为着这么一个负心之人,将那平日里蓄的极美的如同黑丝绸般的长发剪去又如何值得?
撩起祝英台一绺仍为长发的青丝,轻轻绾了一个结,以长发代替发带将散落的青丝绾好,如此看倒是俏丽了几分,便是那短发也显出几分少女风采。
梁山伯只呆愣着看着这一幕长兄为幺妹绾发之景,只觉心中苦涩,即是他也从未想过要去为祝英台绾发,只因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哪个男子又肯做此等事情呢?竟是未曾想到这祝家七郎却是能为自己妹妹做到此种境地。
祝熙之一边为祝英台打理着,一边眼含温情说道:“你及笄之时七兄为你绾发添簪,本以为再待三年你成亲之时七兄便可再为你梳发绾髻,为你戴上凤冠霞帔,红妆十里亲自将你交与你心上人,看着你们举案齐眉,夫妻伉俪,时光流转几年可见儿女成群,只羡鸳鸯不羡仙,你······”轻缓柔和的语调,温软的言辞,恍若那平凡却美满的日子涓滴不剩的涌进了众人心中,那般时日果真是人间极致了。
“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祝熙之温言细语一时间被一凄厉之音打断,几分绝望,几分惨然,果真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梁山伯捂着脸蹲坐于地下,虽不见其面容却也可从其颤抖的身子知定是伤心欲绝,心如刀绞。
见此,祝熙之却是再不去理会梁山伯,男儿顶天立地,只这般小事就做痛哭流涕状,他此时竟是有些庆幸未曾将英台嫁与他了,哪日若真是遇险,恐还要英台去保护他不成?只怕又是一王凝之,然,他家英台如何也不能落得谢道韫那般凄惨下场。
忽的冷声道:“钱老夫人,你对此事可有何解释?梁兄现今如此情状我想着亦是解决不了事情了,您为老人我们后辈自是不能如何,然我祝熙之亦是不能白叫我家妹子受了委屈。哼,这世间还从未有人家敢给我们祝家人委屈受,更莫要提是被人恩将仇报,以怨报德了!”
将祝英台交托于马文才关照着,祝熙之一个转身就将目光投向了此刻端坐于上位的梁母,森冷入骨的目光倒是也叫梁母这般上了岁数经历极多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这个年轻郎君竟有如此摄人之势?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此话足见古人智慧与见地,不过须臾时间那梁母便又恢复了方才端庄之态,微微叹口气,露出一副无可奈何之像,轻声啜泣开来,不住拿帕子抹眼泪,那般哀戚模样若非这里人尽知内情,恐还以为是他祝家负了梁家呢!
不过此番作态却是于在场之人无碍,马文才与祝熙之哪个不是冷心冷情之人,你便是在他们面前哭瞎了眼,只要他们不曾将你放入眼中自然也与他们无关。至于祝英台此时谁还能哀戚过她,又怎会可怜一叫她伤心欲绝的婆子?
梁母见自己惺惺作态似是无用,方才身边小侍女早早被遣了走,哭哑了也不得人来递个茶,遂也停了哭泣,只拿着帕子抹脸,颤颤巍巍的走下上座往祝熙之这边来了。
“云昊,还不去扶着点钱老夫人,若是摔出个好歹来可就侮了马家与祝家的名声,人家还不知怎么说。”马文才于一旁带着调笑之意的说着,只是这话音刚落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儿倒是发生了,那梁母果真一个趔趄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了。
“诶哟!我好······”梁母满面吃痛的表情,只是极为滑稽的是她那一个“痛”字还留在嘴里自己却是硬生生被云昊接住,一点子都没碰见地面,就是不知这“痛”字打哪来的?
“扑哧!”祝熙之一时不慎笑了出来,促狭的拧了一把马文才腰间的软肉,真是不曾想,这马文才何时竟有了这能掐会算的本事,这种事都能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给逮着。
马文才虽是笑着,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被拧住的软肉有多疼,只拿可怜求饶的眼神看着祝熙之。
也不看马文才那副可笑的模样,祝熙之只管松了手略带讽刺的笑道:“钱老夫人,您还痛么?要不我去叫一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就前些年一直为您瞧病的那位名手吧,此时他正于我祝家小住几日,您看可好?”
此话一出梁母却是青白了脸色,她如何不明白祝熙之的嘲讽之意,人家分明救了你的命,分明于仕途之上帮着你的儿子青云直上,而你如今做的又是何种事情?凡是有点羞耻之心的人也是要脸红羞愧的。
轻叹一口气,梁母红着脸站起身,微微朝着祝熙之与祝英台行了一礼,可惜的是祝家兄妹却是轻轻躲了过去,不曾受了这个礼,受长者之礼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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