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肥不置可否,只是直着眼睛瞪着他。两人又有好几天不见了,朱小肥眼尖地发现某人瘦了许多,眼窝凹陷着,气色也不大好,本就分明的轮廓更显清矍。
荣越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讪讪地重新转过身,想将案板上最后一道食材放入锅里,右手刚伸出去又立马收了回来,不行,太脏了,而且…他放下右手,改用左手抓了一把菜放进了锅里,然而下一刻右手便被人抓了起来。
借着灶里明亮的火光,朱小肥看得真切,荣越右手的手掌黑黑红红一片斑驳,黑的是灶灰,红的部分却是被烫掉了皮,露出了底下鲜红的血肉。
荣越显明地感觉到朱小肥打了个哆嗦,担心他看了害怕或是觉得恶心,虽然很舍不得小胖手温软的触感,仍是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再从墙上取了块抹布把烫伤的右手随便一裹,故作轻松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朱小肥低着头一声不吭,片刻后突然转身跑出了厨房。荣越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霎时垮了下来,一颗精钢锻造的心随即如薄脆的煎饼般碎了一地,苍天啊大地啊,小胖子对他已经嫌恶到这种地步了么?
他最近每天为朱小肥做两顿菜一顿夜宵,有时候还要加一些小点心,连自己吃饭都顾不上,等忙完了要吃饭时又经常会被其他的事情打断,以至于这些日子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朱小肥倒是被他重新养胖了,他这个厨子相反却饿瘦了。
虽然他做的这些全是心甘情愿,并没奢望得到朱小肥的感激,但朱小肥果真没有半点表示,对他刚刚烫伤了手也没有半个字的慰问关心,也实在是太打击人了。不行么,他与朱小肥的关系真的难以弥补,真的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么?
荣越如被抽去脊梁骨一般跌坐在灶台边冷硬的地板上,看着裹着抹布的右手,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冲动,直想把这只手再次塞进灶里当柴烧算了,反正也没人心疼!
正自怜自艾自暴自弃的当儿,厨房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荣越麻木地慢慢抬起头,却见先前跑掉的朱小肥又回来了,一时间有些糊涂,小胖子还来干什么?
朱小肥手里拎着个包袱走到荣越面前蹲下来,将包袱放在旁边地上摊开,也不去看荣越是什么表情,径直抓起他的右手,将裹得乱七八糟的抹布小心解开,从包袱里拿了一块干净的软布将荣越右手上沾的黑灰与污迹轻轻擦去,再取了个小瓷瓶拨了瓶塞,将里面淡黄色的药粉洒在破了皮的部位,最后用一条白布将整个手掌细心地包扎起来。
在上药包扎的整个过程中,朱小肥始终抿着嘴唇默不作声,神情专注,动作轻柔而利落。在灶里的火光映照下,那张白晳圆润的小胖脸好似一块暖玉般细腻温润纯净无暇,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如果说荣越刚才还生不如死悲观绝望,此刻则如绝地逃生重新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心在胸膛里疯狂跳动,很想触摸眼前这个人,却又怕他受到惊吓而只能强行忍耐下来。
将荣越的右手缠成一只大白粽子后,朱小肥才开口吩咐一句:“最近三天内不要沾水。”被朱小肥这般细心周到地对待,受宠若惊已经不足以表达荣越激动的心情了,犹如喝醉了酒般醺醺然,手上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先傻傻地应了一声,旋即又懊恼地发现,不沾水的话给小胖子做菜岂不是很麻烦?算了,找个伙计给自己打个下手吧。
朱小肥低头收拾地上的包袱,忽然轻声问:“为什么?”荣越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给我做菜做汤?”
朱小肥抬起头来直视荣越双目,一字一顿“为了证明你的厨艺出众?证明我是最贪吃嘴馋的人?证明我意志薄弱,说要节食,却根本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等我重新长胖了再被风柔嫌弃然后看我的笑话?”
朱小肥越说越激动,眼角也微微泛红,但却并未退缩,依然仰着头瞪着容越。一连串的质问砸得荣越晕头转向,张口结舌,在朱小肥眼中,他竟是如此不堪的人么?而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他认识的朱小肥么?
在他的认知里,朱小肥的性子如他的形象一般温温软软,天真单纯,与人为善,即便现在与他关系紧张,也只是疏远冷淡他罢了,从不会摆出主子的架势为难苛待于他,而且刚刚还温柔细致地为他上药包扎。
然而此刻的朱小肥却几乎变了一个人,神情间满是质疑与愤慨,好似岩浆爆发一般抛出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荣越只觉一支支利箭朝自己迎面射来,将他扎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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