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三斋的衣服,日头已挂在天中,合欢树荫直直落在服膺斋数楹屋顶。赵大将驴车赶出竹林,帮她一一又将竹篮抬上车板。正收拾时候,听到服膺斋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恒娘扭头看,却是丙楹一干人,热热闹闹簇拥着新来的仲简,一径往外走。余助的笑嚷声音特别清晰:“还是远陌面子大,一说要请客,便连敏求这等清高谪仙人也愿意去沾沾红尘烟火!”
另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笑骂:“胡说。明明是敏求看畏之兄远至初来,因此才特地卖我几分薄面而已。亏你号称少有轶材,,岂能看不出这是迎新之意,哪里是纳故之心?再说,你我与敏求几年同窗,早已彼此贯熟,哪里需要讲这些虚礼?”
恒娘不由得唇角上翘,眼角带出笑意。宗越在言辞之间,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从来不会明显为难奚落谁。丙楹之人性格各异,各个都有棱有角,然而人人都与他交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便是向来冷言冷语的童蒙,对着宗越,也态度温和有礼:“远陌说得客气,其实是我病中口淡,正想着些开胃的东西吃。这是沾畏之的光,叨扰远陌了。”
倒是名义上被请客的对象仲简声音冷淡:“客气。有扰。楹中尚余两位,为何不见?”
余助大笑:“畏之,你在琼州时候,难道干过衙门问案的差役?一开口就是坐堂审案的口气。”
宗越带笑解释:“子渊今日在陈宅就馆,我已遣了脚夫前往送口信,他授课毕,会直接去豆上居与我们会合。至于仲玉,他自有佳人作陪,我们不好打扰。今晚他回楹,你便能见着了。”
一行人说着话,已经行至赵大停车处。宗越转眼瞧见恒娘,止步,微笑颔首:“恒娘,收完衣服了?辛苦!”
余助等人也纷纷跟恒娘打招呼,就连四周匆匆赶去公厨就餐的学子都与恒娘微笑点头。独仲简依旧只是拿眼审视地看她,并无一字问候。
恒娘微微低头,耳垂透出一抹微红,轻声道:“宗公子,客气了。恒娘本分而已,还要多谢宗公子照顾生意。”
余助少年心性,异想天开,笑道:“恒娘,你有空不?要不跟我们一起去,今日远陌请客……”
“良弼,”宗越微一皱眉,出言止住他继续说下去,“恒娘正忙,你这是为难人家了。”压低声音,又道,“恒娘是正经姑娘家,你让人家跟你去酒楼,算是什么道理?”
声音虽低,却正好能让恒娘听见,算是委婉地解释了他拒绝的理由。酒楼中抛头露面的女子,多为陪客佐酒的下等妓,呼为“札客”;又或是行院人家出堂的歌姬,横竖都不是正经女子。
余助呀了一声,忙不迭道歉:“恒娘勿怪,是我失言了。”宗越笑骂:“罚你隔日专门整治一桌酒席,就摆在丙楹内,向恒娘赔礼。”
“一定,一定。”余助极肯听宗越的话,没口子应承下来。
恒娘并不当真,只笑微微道:“两位公子说笑。”
等四人走过,风中传来简仲的问话:“李子渊在外当塾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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