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他退身重新坐回椅子里,低头猛吸着烟,从蓝白色的烟雾底下斜着眼睛看我,良久,狠狠地说:“算你狠!我他妈的见鬼了!”他突然拖过椅子凑近我说:“你对曹剑刚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
“不多。可是也不少了。”“说呀。说说看。就当我不认识他。”“唔…知青的小孩,开着百帮公司,好脾气好心肠的孝子。”
“就这些?!”“再加上…他老爹得了晚期肝癌,还有,他刚刚从你手里买了一辆翻新的面包车。”“小子唉!”瞿省吾右手的中指敲了敲我的膝盖“要骗你真是太容易了。你知不知道他曾经是一个流氓惯窃团伙的成员?”
“…这…我哪里会知道?”“听我说,曹剑刚这小子完全是个贼胚。他说的话一句也不能相信。我来告诉你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吧!他亲爹叫曹广德,不错,就是你说的在医院里等着咽气的那家伙。
他爹在插队落户的时候结的婚,生了他这个儿子。81年他老爹为了回城和他亲妈离婚了。没多久他亲妈又嫁了人,他的后爸比他妈大20多岁,自己有3个小孩,根本管不了他。
他初中没读完就跟着村里的木匠到城里干活。然后在那里加入了流氓团伙,专门负责望风,转移赃物。在打击团伙流窜作案的时候,这帮子家伙正撞在枪口上了。他却脚底抹油,带着另一个成员‘毛球’溜之大吉。
他们从一个小镇流窜到另一个小镇,到处偷鸡摸狗。在泗茎偷了一家人晒在院子里的鞋和年糕片,被镇上的人发现了。
这地方最近正好小偷小摸特别多,大家都窝着一肚子火,一路追打。他们逃到吴凇公路上,毛球在天主堂门口绊倒,被镇上的人逮住。当时有十七八个人,多数是老妈妈小媳妇,手里操的家伙不外乎扫帚柄之类。这一顿暴打哟…”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那…这时候阿刚在哪里?”瞿省吾用力拍了一下腿:“我也很想知道他那时在哪里!
他腿脚快,撇下毛球先逃了。可能就在不远的地方躲着,可能还吓得尿了裤子。但这家伙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露过面。团伙的主犯都已经落网,不会有人去抓他。那时候团落里其他人不知道他的真名。
唯一知道他真名的毛球已经死了。他就这样逍遥地回了家,自在地做着人。”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那年,毛球只有11岁。”“等等,毛球死了?”
“恩!”瞿省吾大口地抽着烟,一支烟很快就到了屁股“那是我刚开始实习没多久的时候,跟着师傅在泗茎蹲点。也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就是那些老妈妈小媳妇?用扫帚柄?太离谱了吧?”“你懂什么?群情激愤!这叫群情激愤!”
“这些人被拘留了么?”“哪里可能啊!你想,十七八个人,一片混乱,只看到竹扫帚柄雨点似地落下,怎么确认是哪个最后打了一下把他打死呢?带我的师傅说,明摆着谁也没一开始就想把他打死,记录他自己跌死就可以了。
否则你根本没法和那些吓得哭天叫地寻死揽活的镇民搞脑子取证。她们相互之间不是邻居就是亲戚。
你去逮捕谁?法不责众嘛!再说他只是一个外地来的流窜犯。你能为了这个和一镇子的人过不去?哼!一个人杀一个人叫谋杀,一帮子人杀一帮子人叫战争,一帮子人杀一个人就他妈的叫群众自发维护社会治安。”
我愣了一会儿,眼前浮现出瘦小黝黑的男孩抱着开膛破肚血流遍地的死狗,而周围是嘻笑的人群的场景。“等等…我还是不明白,”我说“如果这些证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废话!我见过两只小鬼在镇上飞逃的样子!”他顿了一下,重复道“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人。”
“这和阿刚有什么关系?”我说“他只不过侥幸没有送命。那时他应该几乎还是个孩子,”我顿了顿“你也差不多。”密探瞿省吾拧紧的眉毛下,圆睁的怒目逼视着我:“你知道这些年我做了什么?我始终没有忘记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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