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看着他,如同看着圣灵一般不敢亵渎,尽快帮他洗完,用毛巾擦干他的身体,用浴巾裹住他,象裹一个婴儿。
他仍是伸手来摸我的鼻子,刚洗过的身体上散发着浓浓的温香。我看见他肩膀至手臂上的一段皮肤很褶皱,里面塌塌的,想必是肌肉也都在那一场车祸里面刮没了,心里更是难过,一把抱住了他。
“小飞,洗好了,我抱你回床上去,走咯!”我象哄孩子一样把他抱了起来,出了卫生间又用力地把着他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往房间里跳过去。小飞兴奋地“咯咯”地发出一串笑声,黄小秋大叫:“疯啦!”
小飞那一刻的兴奋使他涨红了脸膛,我猛地明白了,他是多么渴望跳跃和飞翔!可是不行了,命运剥夺了他的这个权力,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我带着他行动,我是他的腿和翅膀啊。
我放他在床上,浴巾摊开,他的皮肤仍然如瓷器般白皙。他是残缺的,在我眼里却仍是那么完美,我喜欢触摸他的温暖润滑的感觉,喜欢感受着他身体的味道和温度。
黄小秋走进来,叫:“你神经病啊!快给他穿上衣服,一会冷了。”我回头望她,心中无限又无限地感叹,这么多年来,或许小飞在她眼中就不曾是过男人…***
离开江边路以后,我立即去了省医疗器材公司,定了一辆上海产4610型号的轮椅,叫小工明天抽时间送到江边路去,这东西是喷塑车架,不象镀铬的那样冬天会很凉,可自由拆卸的扶手和搁脚能及时调整角度,小飞坐着他一定舒服。我想他会喜欢的。从医疗器材公司出来以后,我又赶着去一个叫省自闭症研究协会的地方,想详细了解一下有关自闭症的东西,看看能不能给小飞带来希望,但半路上何方舟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何方舟说:“喂,你在搞什么鬼啊?你和你们家刘梅怎么啦?”我装糊涂说:“没什么。”他说:“刘梅在我这儿呢,跟绢子哭了一天了,问怎么回事儿也不说,你过来一下吧。”我说:“我还有事儿,等下再说吧。”他说:“屁事儿!抓紧时间过来!把毛毛也带过来,在我这里吃晚饭吧。”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我看天又渐渐要黑了,只得直接去接毛毛了。接了毛毛回来,我硬着头皮到了青山路,何方舟一家已经做好了晚饭,我一进门,何方舟便叫人上了一瓶白酒来。
我坐在桌子旁边,看到刘梅双眼红肿地坐在角落里,并不看我。何方舟给我倒了一杯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呵呵,亲家,怎么了?就这么欺负我们亲家母啊。”
我讷讷地说了一句:“没有啊。”何方舟说:“行了,先吃饭吧。来来来,刘梅过来啊…毛毛,饿坏了吧?来,伯伯给你夹块肉吃…”
我望着刘梅,心中很是不舒畅,又痛又酸又愧,还很愤然。我猜想她是没有说什么的,也没理由责怪她什么,但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感觉坐在这里世界都是摇摇晃晃的了。
大家都不说话,各自吃了点儿东西,又都放下了筷子。何方舟又喝了一杯酒,禁不住地又说:“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家的事儿我也没资格参与,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你都得珍惜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还计较什么呢?都不是小孩子了…”
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忍不住对刘梅讲:“我们家的事儿你能不能回去解决,你…”何方舟也生气了,把脸沉了下来:“就在这儿说怎么了?不能说吗?”
绢子赶紧打圆场,给我们倒酒,说:“哎呀,看孩子都饿了,快吃,火锅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火锅…若干年前,我们曾经聚在一起吃火锅,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那应该是在三人行的时候吧,也是在这个木板阁楼上。事过境迁,恍然如梦,为什么每次回首都觉得到不堪和沉重,哪怕是再温馨美好的往事,为什么都会品出失落与凄凉感觉?
难道,一切就因为我是同性恋吗?我喝酒,喝酒,不说话。然后刘梅说:“何哥,我敬你一杯,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和他也可能不会在一起的,我…谢谢你…”她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何方舟诧异地看着她,陪了一杯酒。我也就端起了杯来,敬何方舟,说:“我也敬你,也谢谢你…谢谢你…”“你们是怎么了呀?怪怪的。”何方舟接连喝了几杯酒,脸色发红了。刘梅说:“我们…没法过下去了…”说完她又哭了起来,把毛毛吓得也跟着哭了,绢子连忙去哄她们娘俩儿。何方舟就一把把我拉到了阳台上,虎着脸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叹气,说:“小飞回来了。”他说:“…小飞?谁啊?”
我说:“我跟你说过的。”他恍然地看着我,好久,叫:“什么啊?你怎么搞的嘛!你…我怎么说你才好哪?你玩儿真的啊你!”我说:“我没有玩。”
他说:“肖,你这不是玩儿是什么啊?!人哪有这么为人处事的啊?”我说:“你不用教我如何为人处事,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你的安排我也接受过了,现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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