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夜行路

上什么课?我学计算机呢,我喜欢那个。在哪儿上呢?我跟你上去得了。我一个人闷得慌。不行。我上一上午就回来。他边说边出了厨房,拿了双帆布鞋往脚上穿。

 你中午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带回来?他边穿边说,还抬头看了我一眼。出去吃吧,一块儿。多浪费啊。我还有俩钱,我请客,不能白在你这儿住。那也行,我想吃炒嘎拉。我们中午真的跑到海边一个地儿吃炒嘎拉去了,打了一口袋青岛散啤,吃得还挺爽。

 他吃得心满意足,我想起第一次看见他,他捡包子的样儿。我还找茬开除他,后来又让他丢了装修的工作,把他打晕过,到车场捣乱…“小王八,你恨我不?”我突然问,他正嘬着一个嘎拉上的汁儿。

 “恨你干吗?”“我原来那么折腾你,你没恨过?”“没有。”他摇了一下头“我那时就想,这人猪狗不如,不跟他一般见识。你说你,欺负个外地小孩儿,多给北京人丢脸!”

 “还真是的。我要知道现在这么喜欢你,当初怎么也得留点好印象,悔不当初啊我。”我痛心疾首地说。

 “你别瞎掰了。你哪么喜欢我了你?别逗了!”“我可告诉你,我迟愿贫我知道,不过,我说喜欢谁,就是喜欢谁!”“…”“许然,我…”“我想再要一盘行不?”

 “行!服务员,再来一盘,少放点辣椒哈。许然…我真的…”“你说是散啤好喝还是听啤好喝?估计是散的新鲜啊对吧。那些老外光知道青岛啤酒好,可惜,没喝过散啤,喝了,保准…”

 “小王八!你别给我这儿装糊涂!你也别打岔。我告诉你个清楚的,我迟愿就是喜欢上你了!不管你怎么着,我也变不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啊!”“…”他吃着嘎拉。我心头不爽,看着海,惊涛拍岸。“迟愿。”他的声音和着海传过来“我烧光了我所有的感情,连灰烬都没剩下。”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连灰烬都没剩下,亏他说得出来,烧什么也得有个灰啊。

 我转向他看,他正盯着我,嘴上还叼着一个嘎拉,要笑不笑,又不像要哭的一张脸。我又心疼了。你妈的,程晖!好吃吗?辣椒炒的?还是蒜蓉炒的好吃?我问。啊。他咂咂滋味。还是辣椒炒的好,下次还吃辣椒炒的。他晚上还去那个酒吧唱歌,我跟去了,他介绍我认识酒吧的老板,30多岁一个壮汉,剔一寸头,面目倒是平和,带一个眼镜,小眼儿在镜片后烁烁发光。他叫邵国东。许然说,这是我表哥,北,东北的。我横他一眼。然后说,老板好,俺们那疙瘩可没您这么好的酒馆儿,这装修整滴,那家伙没挑儿。许然憋着笑。我又说,俺表弟从小娇生惯养,还得您费心照应着,哈。

 邵国东说,没问题儿没问题儿。一嘴胶东口音。许然说,邵老板可好了,特厚道。那什么,我找个位儿坐坐呗,他唱完了,俺哥俩儿还得唠唠呢。我说。邵老板给我找了个位子,离小舞台还挺近,他刚一走开,许然哈哈大笑。

 我说,小样儿你笑啥啊,你直接挑战我强项儿了直道不?那天,许然唱了一首励志歌曲,叫做,一生有你。听说原唱是俩清华长相不起眼儿的家伙。暗夜我是北京人。嘎拉其实就是蛤蜊,当时找不到这两个字。见谅见谅。

 ***我打电话回家跟老头儿说我要在青岛多呆一阵子,老头儿听出话茬不对,没说两天是一阵子啊。老头儿说你不会闯什么祸了吧?我说老爷子您放心吧,我就是玩玩儿,好久没看见海了,休闲休闲。

 老头儿尖刻地说,你什么时候不休闲拉?我听老太太在后面问,到底啥时候回来啊。我冲着话筒吼,过一阵儿就回去!老头儿说,你们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姐离婚没两天就又结婚,你可到好,一次婚都没结过。

 我说您做好准备,我还真不打算结婚了。老头说你爱结不结,你气死我算!然后电话就挂了,我爹那脾气,跟牛也差不多。

 许然一三五上午去学校上计算机课,晚上去酒吧唱歌,一个晚上唱3,4首,一个月收入大概有小五千块,这对一个没名儿的歌手算是很多了。那老板倒是大方,还不时请他,后来是我们俩吃饭。我看出来,他及其不情愿我跟着。

 有几次,许然自己去,我就跟着他,坐在他不远的桌儿,对着邵国东时而抛媚眼儿时而做凝视状,他不得不不自在地让我过去,我笑嘻嘻地过去吃个不亦乐乎,真跟个吃白食的似的,倒是觉得挺好玩儿的。

 我老觉得邵国东对许然有点那个,不过又觉得不太对,也不能天下老爷们儿都是GAY吧。许然说,这个大哥死过一个弟弟,所以对他特别照顾。他后来还给我塞过钱,我说你留着自个儿花吧你。

 他说你怎么也得有点钱花啊。你放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你也算不上马,顶多一个小毛驴儿。小王八还靠安眠药过日子,我假装跟他抢他的维生素片,弄得他吃得不安稳。

 半夜我总是观察他,就跟起夜喂奶得孩子得娘似的。他发抖的时候,我就拍拍他,有时就好了,有时不好,他呜地像在哭似的,嘴向下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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