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茉莉采来种子,捣取其仁,蒸熟了磨成珍珠粉,幽幽暗香;珍珠粉到了秋天容易干燥,他又在玉簪花开时,教人摘花,剪去花蒂,灌入胡粉,蒸熟制成玉簪粉让少女秋季用;到了冬天,玉簪粉不再传香,他又用白米英粉三分加胡粉一分和匀,调取葵子蒸熟,用布绞汁,志粉调和,晒干,再蒸取汁,重复了三遍,加入丁香花,始成香粉。
女子用得少,往往每一季送过了,到了季末,也只略略动过。虽只是略略动,女子但凡有用时,皆会谢他一声,甜甜的花香一室绮靡,他痴痴地瞧着,心下想起女子颊上用的是自己亲手磨制的香粉,便有无尽喜乐。
愿在衣面为领,承花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织身…如今,女子细细抹着,点着,往日送来的成套妆品都用上了,她是如此开心,喜悦,沉静的眸子星芒闪动,他却痛得连呼吸都停顿。女子不是为他妆扮的!他只是弟弟。拿起红郁华艳的吉服,在身上比画,女子回眸:“阿情,我穿这好看吗?”
女子越是欢喜,他心下越痛。每次梦到这里,他便挣扎着欲醒来,不想再面对接下来的话。他看到自己问:“无尘,嫁给寒惊鸿,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听到寒惊鸿的名字,一向冷静的女子突然垂睫,睫下是掩不住的喜乐。他送的胭脂在这喜乐无限的晕红中,也慢慢地褪了艳色。
“嫁于他为妻,我,自是不后悔的。”这句不后悔,多年后,还是挂在女子唇边,女子做什么都不会后悔。冷风吹起了纱窗潇帘,九华锦帐随风起舞,逶迤缓落一地的青丝芳草碧色,光可鉴人,曾衫得它的主人鸦鬓堆云,雪肤修颈。
如今却散入长风,任尘染淤秽。她一身表衣素,掩起庵门。洗心庵方圆十丈,三尺幼童莫入。咫尺天涯,恨对谁错?!
他冲进皇宫,在养心殿前与白衣少年相遇,冷颜相对。迎着自己愤怒的目光,却不退避,白衣少年与其兄长一般冷淡,却更加严酷的眼神,似乎从那一刻起,再没有改变过。
|养心殿内,锦衣的少年天子问他:无尘出家,靖叔决定让出暗流首领之位,你可愿接掌?他只是看着他:您,还是作出选择了?!少年天子偏开头:朕从一开始便不曾介入。
可是你在最后,抽空了无尘身为神仙府大当家的职权!他冷冷地说着: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云照影,因为他是男子,无尘是女子吗?!}莫要胡说!少年天子动了气,过了会儿,又平静下来,你这种说法,才是对无尘的侮辱。
这一场,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我们只是旁观者,可以看,不可以插手。惨然一笑,他说:你们自然是对的,我们只是旁观者,靖南府宝与亲王府的争执关系重大,你们全都不会插手的。
你们都说得没错,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但是无尘呢?惊鸿照影…惊鸿照影!这三角原本便是不公平的,到底有谁来为她痛,谁来为她悲?!
少年天子默然不语,转首又问一次:靖叔决定让出暗流首领之位,你可愿接掌?他沉默片刻:容我想想。明天就要作出决议。少年天子叹了一口气:朕明天在此,等你一天。你想好后,尽可过来。天下着雨,是无尘的泪。他一人站在雨中,不要侍从的遮伞,定定地看着洗心庵,任无尘的悲和怨流满了一脸。…梦到这里,也该醒了。祈世子缓缓地睁开了眼。昏黄的火光在一角静静跳动着,空气隐隐有着腐败之味,头顶上褐色的山石粗糙不平,火光下似有无数的幽秘。
祈动了下身子,周身三百六十根骨头好像都断过又被重新连接在一起,只怕再动动便会全散架,不由呻吟了声。
洞内没有人,柳残梦生了火后,不知去了哪里。祈再次闭上了眼,探查内息伤势如何,发觉虽然胸臆间还是阴闷得紧,真气难通,伤势却没有想像中的重。
一道清凉的真气始终潜伏在丹田,随着真气的运行而慢慢在大小周天流动,抚平伤疼。这是…九叶灵芝液?!睁开眼看了会儿简陋的洞顶,祈唇角下撇,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又少了个机会…本来这瓶该向柳残梦勒要个黄金千两才是…”
洞外噗哧一声笑,传来柳残梦的声音:“幸好在下对祈兄的性子还有了解,不曾妄动,省下这千两黄金,幸甚幸甚。”
语音未消,他已捧了一片阔大的叶子走了进来,不知从哪里摘来的,叶内盛了一捧水“祈兄有空牌算计这些,想来伤势是无大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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