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矿井出事故?”舒子歆也楞了一楞,仔细回想今天凌晨时的电话“可是我听到的确实是隧道出事故…”否则他也不用提心吊胆“老张你确定是矿井不是隧道?”
“当然是矿井,那个跟您说是隧道的人肯定是说错了,东襄市那边这种小煤矿多得很,都是私人承包的,领个不知道什么证就敢招工开工挖煤,听说那煤老板个个赚得冒油,可是矿工过的,那真不叫人过的日子,每天下井采煤…那哪是采煤啊,那分明就是拿脑袋液在裤腰带上去玩命!”说到矿井,老张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政府部门不管吗?”这又是舒子歆闻所未闻的事,他当然不是没看过矿井,但老张说的却是他认知范围之外的新闻。
“管?管收钱还差不多,”老张轻蔑地嗤笑一声“东襄市的当官的,那是有名的不像话,老百姓都给他们编了顺口溜啦,什么,革命当官,请客吃饭,拿出合照往里看,站着全是贪污犯,东襄市那儿过去可比我们富裕,我们这儿揭不开锅,他们那儿总还能吃饱肚子,但现在您去看看,那儿能和我们这儿比吗?路不象路,村不象村,可是买我们公司的大理石倒买得多。”
“那是为什么?”舒子歆感兴趣的问,他知道,自己公司出的大理石板材质量好又大多数是外销货,在大陆市场上卖得比一般的大理石板材贵,基本上定货的都是为了装修高级饭店商品写字楼派用处,东襄市既然不富裕,为什么又会买得多?
“造高级酒店啊,还有…装修那些大老板大官的房子,我听我们车队一个送过货去过那儿的同事说过,他们那儿一个副市长的房子,那弄得比我们鹤鸣饭店还气派,您知道,魏书记他在我们鹤顶山市时,他家是什么样子,那除了房子是市里分给他住的以外,那房子里可是一大半都是空的,别说装修,连一台电视机都是前几年买的那种最便宜的黑白的,您说这能比吗?”
“连你们都知道那个市长有问题,难道上级部门的人都不知道?”舒子歆只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一个官员如果明显地消费了比自己的收入多得多得多的钱,那不是就等于是招供了自己有来源不明的财产,这监管部门怎么可能看不到?
“知道了又怎么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管着东襄市的那些上级部门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根本就是一窝的,这一次魏书记调地区,听说在他前面一任的那个副书记就是因为被查出有经济问题才给提前劝退去了政协,都查出有经济问题了还能换个地儿接茬当官,您说这算怎么一挡子事?”
“那…你觉得这些干部都有问题?”舒子歆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想到魏夜檀居然是在这样一个乱糟糟的环境里拼命工作,他简直没法不代心爱的人感到委屈。
“那不能,那不能,”老张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四轮驱动的越野车转向省道“那咱们也不能昧了良心说话,当干部的要个个都是白眼狼那国家不早就乱了?咱们鹤顶山市不用说了,那叫真是好福气好运气,平日里没事时大家凑到一起那谁不是这么说?自从北京来的调查组把刘昌明给一窝端了,那真是一年一个样,魏书记,那不用说了,一等一的好干部。
周市长,现在是周书记了,那也是没的说的,就是其他干部,您就说我们的公安局长吧,两年前为了抓一个流窜犯,还被歹徒狠狠地戳了两刀,躺在床上直养了大半年才好,人事局的副局长老家是农村的,到现在他爱人还在农村种那三亩四分责任田,象这样的好干部,咱们老百姓可也都瞧在眼里。
要没他们带头领着大家干,咱们鹤顶山市也脱不了贫翻不了身,更不会成了什么全国百强县!”
“那你怎么又说都是贪污犯呢?”舒子歆被这个憨厚的老张给弄糊涂了。“这么说吧,要一个地方的一把手是贪污犯,那这地方的其他干部也都好不到哪儿去,要一个地方的一把手是好干部,那这地方的其他干部也都坏不到哪儿去,”
老张很有把握的说“您想,象我们鹤顶山市,一把手魏书记是那么样的好干部,套句戏词,那真叫清如水明如镜,成天想的就是怎么样带领大家奔小康,那其他市里的干部,不都得向魏书记看齐?怎么会还有贪污腐化不像话的呢?您再想,象他们东襄市,市委书记市长带着头给自己造比宾馆还高级的小楼,那其他干部不都得往那条道上跟?我老婆说那叫什么‘氛围’,还给我解释了半天,其实要什么解释呢?这不就是我姥姥以前说过的话吗?”
“你…姥姥说过的话?”舒子歆倒被一本正经的老张给逗乐了,怎么说着说着说出个“姥姥”来?“是啊,我姥姥说的那是大白话,不过我听着就是这个理没错,舒先生您可别笑话我,”
也许是也觉得自己突然扯到姥姥有点怪,老张不好意思地看了舒子歆一眼“那话叫,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神婆学跳神,您说,不就是这个理吗?”
“恩,是这样的,”舒子歆真心地点了点头,同意老张的话,他的话虽然朴素,却确是至理“那现在魏书记成了地委副书记,应该就不一样了吧?”
“那是那是,”一提魏夜檀,老张立刻眉开眼笑“大家都说,魏书记到了地委,将来肯定还能到省委,那咱们省就有希望了!”老张径自高兴,他却不曾发现,他这话出口,本来始终微笑听他说话的舒子歆的脸色骤然低落阴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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